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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殺性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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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這么一個人。

  他童年時候,身居敵國,雖然生活無虞,但寄人籬下,受人白眼、聽人冷言總是有的,比起真正慘的人,他這樣的人,幸福得很了。

  然則對于一個小孩子,這種生活環境只會叫一個三觀尚未完全定型、完全以自我為中心的幼年個體,敏感暴躁。

  這樣的個體,他渴望著安定,渴望著穩定,渴望著能夠抓到手里的一切!

  這是曾經,鞠子洲為嬴政分析過的。

  鞠子洲在嬴政面前,為嬴政分析名為嬴政的個體的性格塑成。

  對于鞠子洲的分析,嬴政并不十分在意。

  因為不然會有很多東西,即便鞠子洲有能力分析出來也不會講給自己聽。

  很多東西,分析得出來,但鞠子洲只會講一半。

  所以這種結論,嬴政從未放在心上。

  他在意的,是這種方法。

  這種從簡單的分析之中體現出來的一種龐大而復雜的方法中的細微部分。

  這是嬴政真正在意的。

  學到了這些東西之后,嬴政其實并不滿足。

  因為他很清楚,這只是一部分。

  而且必然是鞠子洲自己覺得讓自己見識到也無妨、或者是他無論如何思考都繞不開的那部分。

  當嬴政嘗試用這種方法去分析別人的時候,他發現這東西真的很好用。

  太好用了!

  控制人所能感知到的整體環境的變化、控制人所明顯能夠感知的環境之中的某種要素的變化、控制人的知識水平、控制……

  一點一點,嬴政嘗試過很多。

  他甚至自己對這種方法有過不止一次,不止一時的逆推。

  這種逆推當然不是毫無根據的,一方面結合他自己驗證出來的事實,一方面,鞠子洲還活著。

  鞠子洲還在嬴政的眼皮子底下不停的活動著。

  鞠子洲,就是一部活體教材。

  盡管他一直試圖藏私。

  然而這樣的理論,已經幾乎滲透進入他的骨血。

  他一切的活動,都是在這樣的理論指導之下進行的。

  如此,很多理論的缺失,也就被填補了去。

  也因此,嬴政很早之前,還是太子時候,就做出了一些令他感到很魔幻,很不敢置信的判斷。

  ——這位師兄,是一位未卜而先知之人。

  然而他似乎并沒有比常人多些什么偉力。

  甚至因為常在外走,有些時候吃不上飯,身體比進補過的丈夫更加虛弱。

  諸多的生活細節、諸多的思維細節。

  嬴政曾專門的記錄和對比過。

  他甚至覺得,鞠子洲不是這世道里的人。

  最后他通過一次試探,問出了一點東西。

  鞠子洲,果真不是這世道里的人。

  或者說,他的那些義理、那些習慣,是超脫于此世道的。

  是未來的東西!

  這是一個很魔幻的結論。

  ——嬴政與鞠子洲少年相識,鞠子洲分明的是在他眼前長高,曬黑的人。

  然而他的思維根基、他的行為習慣、他的行事目的,又明明白白的與眾不同。

  嬴政曾很多次嘗試。

  但,唯有將鞠子洲帶入那樣魔幻的身份之中時候,一切才能夠解釋得通。

  ——他是未來的人!

  因為是未來的人,所以義理、知識超脫于世。

  因為是未來的人,所以行為、思想異于常人。

  因為是未來的人,所以他視為“根基”,愿意為之效死的人,既是庶民,又不是庶民。

  ——那是未來的庶民。

  因為是未來的人,所以斗爭的方法超世拔代。

  ——鞠子洲,是一個未來而來的,誕生于斗爭仍在進行的時代、有過一定的管理經驗、心智堅韌、對于未來的某些人有著超乎自己想象的信心的人。

  他是某個理念之下、某個人或者組織里專注于民生的管理者。

  而且,那樣的時代里,庶民的生存條件,比自己想象中最好的情況都要好得多!

  他對于自己,也是有一定了解的。

  他所從未擔心過的,是自己能否成為秦王、能否破滅六國、一統天下。

  這當該是因為,在他所熟知的過去之中,那個“歷史”當中的自己,那個秦政,真的坐在了秦王的位置上,將天下一統了!

  基于這一點,名為鞠子洲的人,才會舍了性命,在最開始時候,在甚至還未接觸自己時候,就制定了針對于自己的計劃。

  他甚至針對歷史上的少年“秦政”而修改了自己的義理!

  嬴政做出這樣的判斷,最初是很迷茫和難過的,但后來就覺得很有趣。

  這要比對付朝中那群蟲豸有意思得多。

  在鞠子洲身上,嬴政看得到一條清晰的,屬于“嬴政”的路。

  成為秦王、捏合朝廷、通過征伐六國而緩和國內矛盾、并且在最后破滅六國,一統天下。

  然后,像秦國過去的所有王者一樣,毫無尊嚴,毫無意外地作為“秦王”而死去。

  一死皆休!

  很尋常的一條路嘛!

  嬴政看著面前的鞠子洲,眼底是久違的笑意:“師兄,許久未與你閑飲了。”

  “的確是很久沒有閑下來一起飲酒了。”鞠子洲輕松笑著。

  肩上陡然輕松,鞠子洲覺得很是夢幻。

  “師兄接下來打算去哪里?”嬴政好奇問道:“想要做的事情做完了,是該去歇一歇,醇酒美人,享受一下了嗎?”

  鞠子洲略微迷茫。

  好久,他喝了一口酒,搖搖頭:“還是算了,那些是不適合我的。”

  “為什么?”嬴政笑問:“道阻且長嗎?”

  鞠子洲點頭:“道阻且長,我不愿變為我所陌生的模樣。”

  “這么說,是怕自己享受了之后流于貪污吧?這的確是個問題。”

  但是目下而言,貪污是正常,是尋常,是任何國家和任何部落里都會存在的常態。

  “但也沒辦法。”鞠子洲嘆息:“還是人才儲備不足。”

  “人才儲備足了,也就只是把習慣貪污的人換成未來會習慣貪污的人而已。”

  “這一點,也是痼疾了。”鞠子洲嘆息。

  “但,如果人才儲備足夠我們換一遍,總會好一些的吧?”嬴政好奇:“所以接下來是在農會當中,選取一些年輕人教授文字和管理嗎?”

  “還是選小孩子吧。”鞠子洲回答:“我們現在的勞動力太匱乏了,讓年輕力壯者學習,有些浪費。”

  嬴政點頭:“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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