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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如此么?”秦王異人皺著眉問道。
“回稟大王,是真的,鞠子洲果真仍是去賑助農會眾氓。”
“將手中的資料全數叫了出來,又自去賑助眾氓……”異人皺了皺眉:“老莊家學之中,有富民以強國的路數嗎?”
“老莊家學之中倒是沒有……”宦官搖了搖頭:“不過臣聽聞,道家的另一支,楊朱家學之中有。”
“楊朱家學……”異人皺了皺眉:“太子呢?”
“太子近來始終是喬裝跟隨在鞠子洲左右。”
異人點了點頭,心中雖仍是對于掌控住鞠子洲有一點存疑,但至少是安下心來了。
有政兒去把握他……
鞠子洲總歸是有些不一樣的。
“那么銅鐵爐中呢?”異人又問道:“鐵料的研發如何了?”
“更優秀的鐵料的研發仍在進行。”
異人點了點頭:“能夠維穩便可。”
“小貴人,怎么坐在這里啊,不去與眾人嬉戲么?”高挑的婦人落坐下來,一雙桃花眼直勾勾盯著嬴政。
嬴政搖了搖頭,說道:“我素不喜嬉戲,因而不去。”
“哦,貴人喜靜,是讀書人嗎?”婦人問道。
嬴政點了點頭:“算是。”
“讀書人好啊,讀書有學識,有仁義……”婦人絮絮叨叨地說著,嬴政稍微有些不耐。
“憐?”鞠子洲的聲音適時響起:“你又在這里欺負我師弟了是不是?”
嬴政面前的婦人臉上一苦,有些無奈:“貴人緣何如此說話呢?我哪里敢欺負小貴人啊,我疼他還來不及呢!”
十五六歲的婦人轉過頭去,狠瞪了鞠子洲一眼,遺憾的走開。
嬴政靜靜地看著憐離開,又看向鞠子洲:“我覺得她們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鞠子洲問道。
嬴政想了想,搖搖頭:“說不上來,但總覺得很奇怪。”
感覺上,不太聰明的樣子,而且行事頗為無聊,看不清楚目的,耽于享樂,好在無聊的事情上浪費時間,也不知道想辦法為自己爭取利益……
這樣的人……
嬴政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鞠子洲挽起袖子:“這就是一般人啊!”
他將手中剛烤好的兔肉遞給嬴政,自己大剌剌坐了下來,一邊吃肉一邊說道:“一般人,并沒有你這般的理性,也不會有你的遠大崇高,他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是不一樣的,她們感受不到可以爭取的利益,也沒有資格去爭取利益。”
“光是活下來,都已經拼盡全力了。”鞠子洲啃咬兔肉,如與戀人擁吻,慢慢吃盡骨上血肉。
嬴政皺了皺眉,拿出小刀,慢條斯理地切割兔肉。
“七月了……”鞠子洲說道。
“七月有什么問題么?”嬴政問道。
“七月,快到新年了。”鞠子洲說道:“我們這一年,似乎并沒有做什么有意義的事情。”
“你不敢做罷了!”嬴政說道:“我如今是太子,你要做一些不太出格的事情,我是完全可以庇護你的,但你不敢做!”
“太子不夠!”鞠子洲吮指。
嬴政皺著眉:“你總是不肯將計劃與我說,我怎知道你說不夠是真是假!”
鞠子洲沉默了一下:“有些計劃,現在說了,你未必懂得。”
嬴政才十歲。
鞠子洲還不能真切確定他的思維立場,沒辦法放心的將那些更加核心的東西教授出去。
而且……
鞠子洲轉頭看了一眼。
羽翼油光水亮的玄鳥正在吃肉,吃相優雅。
嬴政吃著肉,忽而問道:“師兄當初接觸我是有目的的接觸,對吧?”
鞠子洲點了點頭:“是的,有目的的。”
“目的是什么呢?”
“想辦法進入到秦國的體制之中。”鞠子洲說道。
“原來是這樣。”嬴政點了點頭:“其實我,并不是師兄唯一的機會吧?”
鞠子洲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以師兄的能力,天下之大,皆可去得……”嬴政有些艷羨:“即便是我,也只不過是師兄諸多選擇之中的一個……”
“你太高看我了!”鞠子洲打斷道:“你知道我的目的,也知道我們這一脈的義理。”
“所以這種單槍匹馬的一個人就可以改變這整個世界的想法更是要不得!”鞠子洲嚴正說道:“我有一些個人才能,這是正確的,但是我并不是無所不能的神靈,個人的能力總有其局限。”
“就像是你我,現在能夠做到給這些婦人尋找工作,給她們賺錢的法,并不是因為你我的個人能力創造了這些,而主要是依托于“秦國”這個超然的存在,依托于你在“秦國”之中的地位。”
“換言之,就是依托于集體。”鞠子洲說道:“依托于集體,以個人在集體之中的地位去調動資源,才能夠達到如此的效果,單獨的一個人,無論如何努力,如何有才華,也都只不過是區區一個人而已!”
他這樣說著,嬴政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陳瑯坐在小廟之中休憩。
楚地多神靈,貴族們總愛修建各種大小神靈的神廟,以供自己祭祀,進而在平氓面前昭顯自己的非同凡人。
他歇了一會兒,忽地發現自己所在的這小廟有些不對勁。
東皇太一的神像歪歪斜斜倒在地上,懷抱的雙臂之上,駕著一口陶罐,陪祀的云中神君則變成了一堆廢柴,堆放在墻角,廟宇之中打掃得干干凈凈,門后有一口大水缸。
陳瑯越看越覺奇怪。
奇怪!太奇怪了!
此時的農人是極其迷信神靈的,諸國之中,又以楚人為最迷信。
楚國的神廟之中……為何神像變成了柴火?
陳瑯咽了一口唾沫,握緊了自己手中銅劍。
他慢慢打開了水缸,缸里是滿滿一缸清澈的水。
走近懷抱著陶罐的東皇太一,打開陶罐的蓋子,瞧見里面是小半罐生白米。
有人居住在這神廟之中!
是誰人?
陳瑯想著,提了提自己的包裹,連忙小心翼翼,走出神廟。
走出去的片刻,他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回頭看一眼,又想起東皇太一懷抱里的罐子。
罐子里,是半罐白米。
雖然不多,但足夠他一個人吃一頓飽的。
陳瑯搖了搖頭。
不問而自取有主之物,是偷盜!是侵犯別人的私有財產!
他咽了一口唾沫,向著記憶之中的一處小村落走過去。
越走,道路越是寬敞平坦,這讓陳瑯有一種自己走在秦國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