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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永王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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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木逢春猶再發,人無兩度再少年。

  ——摘自《增廣賢文·上集》

  白復恩威并濟,當夜諸路叛軍各奔前程。歸降的歸降,跑路的跑路:虎賁軍諸將歸降,季廣琛率部奔廣陵,岳東湖率部奔江寧,馮季康率部奔白沙……永王叛軍數萬兵馬頃刻間逃亡大半。

  永王聞之大驚,虎賁軍可是三軍精銳,更是自己起兵的家底,豈能有失!

  永王忙派一隊親兵去追趕季廣琛。親兵們星夜疾馳,好不容易追上,永王親兵校尉道:“將軍,永王殿下許諾,只要將軍繼續輔佐永王,永王愿意封你為平南王!”

  季廣琛苦笑一聲,道:“永王大勢已去,再無割據江東的可能。

  只因我還感念永王知遇之恩,才沒有掉頭反攻,一心只想歸順朝廷。倘若你們再逼我,可別怪我翻臉無情,配合唐軍剿滅你們!”

  聽完親兵校尉的回稟,永王李璘一屁股坐在榻上,失魂落魄,仿佛從天上墜落凡間。

  正在此時,只聽對岸喧嘩,喊殺聲震天。

  永王李璘登上丹陽城樓,只見江對岸點燃無數火把,沿江岸蔓延開去,長達數十里。

  江面上隱隱綽綽,密密麻麻全是船舶,似乎千軍萬馬正在渡江。

  薛镠戰戰兢兢道:“殿下,唐軍狡猾詭詐,此前一直暗稱兵力不夠。按照火把人數計算,唐軍應有十幾萬大軍。”

  話音未落,探馬接連來報,部分唐軍已經渡河,丹陽城西和城東也有大軍集結跡象,看樣子今夜唐軍就要大舉進攻。

  永王親信大將高仙琦急道:“殿下,咱們快走吧,再不走唐軍就圍城了!”

  永王李璘嚇得魂飛魄散,來不及收拾細軟,帶著親兵衛隊連夜逃出了丹陽城。

  唐軍中軍大帳中,斥候來報:“稟三位大人,永王已經帶著殘部,棄城而走,向南逃竄。

  現在的丹陽城,四門洞開,留守官兵已經放下武器,歸降我軍!”

  韋陟、高適和來瑱三位節度使對望一眼,哈哈大笑。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下丹陽城,如此功勞,奏報朝廷,必有重賞。

  原來,白復命唐軍將士夜晚發動攻勢,江北大軍虛張聲勢,人手持兩只火把,并靠近江水。在水面的映襯下,仿佛四把火炬熊熊燃燒,場面壯觀,軍形浩蕩。

  同時,白復命歸降的叛軍無需渡河北上,而是埋伏在丹陽城西和城東。一見江北火起,立刻舉火呼應。

  就這樣,唐軍立刻變出數倍于叛軍的軍隊,成為嚇垮叛軍的最后一根稻草。

  得知永王遁逃,李成式立刻命部將趙侃渡江追擊。

  永王親兵衛隊所騎皆是大宛良馬,馬速極快,趙侃追擊不上。

  眼看著即將逃出生天,永王長吁一口氣。親隨遞上水囊,永王李璘勒馬,舉起水囊,拔掉瓶塞,仰頭就灌。

  一滴水還未入喉,就聽“嗖”一聲,一支勁箭洞穿水囊。

  永王李璘大驚,親兵們趕忙熄滅火把,舉起盾牌,將永王圍在馬隊之中。

  馬隊周圍漆黑一片,不知此箭來自何方,茂密樹林和蘆葦叢似乎都有箭手埋伏。

  此地不宜久留。

  永王李璘一聲令下,親兵衛隊加速奔馳。

  “嗖”一聲,又一支勁箭飛來,將馬隊中拖后的騎兵當場射殺。親兵衛隊趕快變換隊形,由一路縱隊變成雁翎陣。

  “噗通”,又一人栽下馬來,依然是馬隊最后一名騎兵。

  箭手仿佛貍貓戲鼠,有意戲弄永王李璘,并不著急將親兵衛隊全部干掉,而是一個一個射殺。

  只要誰落在馬隊最后,誰就會被干掉。

  馬隊奔馳不到一里路,已經有十數名親兵被冷箭射殺。恐懼情緒彌漫在親兵衛隊中。

  箭手肯定在身后!

  永王養子李瑒調轉馬頭,親率十數名武藝高強的親兵回頭阻擊。身后是漫天黑霧,如黑洞洞的深淵。李瑒率軍沖入黑霧。

  沒有預期的激烈搏殺之聲,也馬嘶也沒有,這十幾個人仿佛憑空消失。

  永王不由自主,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吞咽之間,從黑霧中緩緩跑出一匹戰馬,戰馬上馱著搖搖晃晃的李瑒。李瑒臉色慘白,眼仁兒空洞。

  戰馬奔至眾人身旁,李瑒身子一歪,斗大的頭顱掉落馬前,只剩一具無頭尸體端坐在馬上,脖頸鮮血噴涌!

  “惡鬼索命!”

  一名小校當場被嚇傻了,尖叫一聲,昏厥過去。

  眾將大駭,慌不擇路,四散奔逃,再也顧不上永王死活。

  永王李璘魂飛魄散,馬鞭一抽,抱頭鼠竄,奪路而逃。半個時辰后,座下駿馬撲騰一聲,摔倒在地上,大喘粗氣,口吐白沫,累斃當場。

  永王李璘環視身旁,僅剩一個部將高仙琦和四名親兵。

  永王李璘嚎啕大哭,當場奔潰。

  永王李璘落馬時,頭盔被甩掉,此時披頭散發,形如瘋癲。永王揮動長劍亂砍,對著身后黑暗嘶吼道:“來呀,是人是鬼,你出來呀!”

  黑霧慢慢散去,走出一人一騎。

  來人身披黑色大氅,斗篷遮住頭臉,看不清面容。此人手握雕弓,箭頭鋒銳,寒光凌冽。座下黑色駿馬,冷峻雄健,無聲無息。

  黑暗中,這一人一騎,冰冷徹寒,散發著死亡氣息,仿佛幽冥使者,追魂奪魄,讓人不寒而栗。

  高仙琦和四名親兵瑟瑟發抖,不敢靠近。

  黑暗之人走到永王李璘身旁,慢慢掀開斗篷。

  “是你!你還沒死?!”永王李璘驚恐無比。

  “有人說,我名字中的‘復’,是復仇的復!細細琢磨,還真有道理。

  大仇未報,我就是死了,也會跟閻王爺借條命,拖你們下地獄。”白復冷冷說道。

  “放過我吧,我把你師妹還給你,我把王位讓給你,你要什么我都答應!我不想死啊!”永王李璘痛哭流涕,跪在地上,頭如蒜搗,屎尿橫流。

  “謝了,你的女人,還是留給別人吧!”白復冷笑一聲。

  永王李璘突然想起一事,從懷中掏出幾本冊子,正是白復當年送給楊亦蟬的武功秘籍。永王李璘跪在地上,雙手高舉,將冊子捧在手心。

  白復手一伸,凌空一抓,這幾本冊子仿佛虹吸一般,飛入白復手中。白復隨手翻動幾頁,字跡依然清晰。

  白復面無表情,掌勁一捻,冊子頓時化為紙屑,宛如翩翩蝴蝶,隨風而逝。

  白復看也不看跪在地上求饒的永王,信馬由韁,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

  回程路上,陳鴻鵠眉頭一皺,不解問道:“復哥兒,你們仇深似海,你就這么放過他了?”

  白復淡然一笑,道:“不用我動手,自有人不想讓他活在這世上。咱們何必落個殺戮李唐宗室的惡名呢。”

  陳鴻鵠點點頭。

  白復離開后,偏將高仙琦和四名親兵繼續擁著永王南逃,經鄱陽、余干,企圖逃往嶺南。

  至德二年二月下旬,江西采訪使皇甫侁在大庾嶺將永王李璘擒獲,隨即在驛站中殺了他。

  永王兵敗身死,消息傳到朝廷。肅宗痛心疾首,掩面啜泣,怒斥百官道:“皇甫侁既生擒吾弟,何不送至蜀郡太上皇處?

  此人竟敢無朕旨意,擅自殺害御弟,斷吾手足情義,其心可誅!撤其官職,永不錄用!”

  皇甫侁捕殺永王非但無功,反而獲罪。肅宗心思,早在數月前就被白復料到。陳鴻鵠聞之,欽佩不已。這是后話,按下不表。

  丁咚對永王的死活沒有絲毫興趣,他愛不釋手地把玩著白復的折疊騎弓。

  這是一把反曲筋角弓。弓體以遼東鐵樺樹制成,木質堅硬。弓弦用細鋼絲與牛筋絞纏織成,彈性堅韌。

  丁咚艷羨不已,嘖嘖贊道:“復哥兒,唐掌門對你可真好,連唐門的寶弓‘星雨’都送你了!”

  白復接過雕弓,撫摸弓脊,淡淡道:“我給這把弓重新取了名,希望他浴火重生。”

  “哦,說來聽聽。”丁咚折扇一收,好奇不已。

  “睚眥!”

  丁咚一愣,放聲大笑:“彩!好一個睚眥,快意恩仇,蕩凈仇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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