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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五事七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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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旋女,胡旋女。心應弦,手應鼓。

  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飖轉蓬舞。

  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

  人間物類無可比,奔車輪緩旋風遲。

  中原自有胡旋者,斗妙爭能爾不如。

  天寶季年時欲變,臣妾人人學圜轉。

  中有太真外祿山,二人最道能胡旋。

  梨花園中冊作妃,金雞障下養為兒。

  祿山胡旋迷君眼,兵過黃河疑未反。

  貴妃胡旋惑君心,死棄馬嵬念更深。

  從茲地軸天維轉,五十年來制不禁。

  胡旋女,莫空舞,數唱此歌悟明主。

——節選自《胡旋女》白居易  酈雪璇講完,白復的反應讓其出乎意料。一路南下,凡是聽過戰局的人,要么痛哭流涕,為大軍慘敗哭天抹淚;要么捶胸頓足,痛罵楊國忠奸佞誤國,玄宗老邁昏庸。

  唯有白復,沉靜不語,面如平湖。僅有眼中精芒穿梭,閃爍不定。

  酈雪璇很好奇,忍不住問道:“楊國忠奸佞誤國,導致潼關失守,功虧一簣,大好局面喪失,你不沮喪嗎?亦無憤怒?”

  白復表情平靜,道:“楊國忠只不過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安祿山之亂,始于藩鎮。從今上聽信李林甫之言,禍患就已經埋下了。藩鎮軍權、財權、政權歸于節度使一人,且刻意縱容胡人擔任節度使。這種制度安排,即使安祿山不造反,也會有其他胡人作亂。

  也就是說,今上和李相才是罪魁禍首,難辭其咎。

  但從另一角度看,禍兮福兮,未嘗不是好事。局勢只有走到這一步,人心思變,滿朝文武才會期待太子繼位。

  事已至此,長吁短嘆已無意義,關鍵是下一步如何部署。從目前安祿山鼠目寸光的排兵布陣,吾以此知勝負矣。”

  酈雪璇拱手一禮,求教道:“還請先生教我?”

  白復不慌不忙,模仿忠嗣將軍的模樣,手捋長髯,徐徐道來:“

  兵法云‘五事七計’,經之以‘道天地將法’五事,校之以七計,索其情,知勝負,而后舉兵決戰。

  其一,主孰有道?

  安祿山師出無名,手下史思明、蔡希德、孫孝哲等將領,縱兵搶掠,屠城殺降,毫無逐鹿中原的胸懷和智慧,做不了天下共主。

  其二,將孰有能?法令孰行?賞罰孰明?

  反觀郭子儀、李光弼大軍,兵出河北,一不屠殺戰俘,二不燒殺搶掠,寬仁悲憫,這才是仁義之師。只會嗜血殺戮的是屠夫,能體恤百姓,止殺息戰的才是一代名將。

  其三,天地孰得?

  安祿山大軍占領長安,戰線過長,補給不足,一旦唐軍斷其糧道,或者沿途綠林幫派,豪杰游俠揭竿而起,組成義軍,日夜騷擾,分而擊之,令其防不勝防。安祿山大軍只能龜縮于城池中防御。

  一旦燕軍被義軍牽制,李唐皇室就可以擇一地作為陪都,號令天下兵馬勤王。

  江淮地區是大唐的財稅重地,目前還在唐軍的控制之下。江南水道縱橫,水網密布,胡人鐵騎毫無優勢,很難奪取。

  一旦建立起從江淮重鎮到各路唐軍的糧草輜重補給線,就是唐軍反攻之日。時間一長,燕軍必敗!江山社稷,重歸大唐!

  其四,兵眾孰強?士卒孰練?

  目前來看,燕軍能長驅直入,唐軍節節敗退,還是因唐軍準備不足。抗擊叛軍的唐軍都是臨時拼湊的。一旦燕軍遇上精銳的朔方軍和安西軍,燕軍優勢蕩然無存。”

  白復氣定神閑,侃侃而談,聽的酈雪璇美目漣漣。仿佛坐在眼前的不是郎中,而是羽扇綸巾的諸葛武侯。

  酈雪璇終于忍不住問道:“你不是游方郎中嗎?怎會對軍事如此捻熟?”

  白復尷尬,連連擺手,道:“紙上談兵,紙上談兵而已。”

  酈雪璇笑而不語,不再追問。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白復的自信確實感染到了酈雪璇。從洛陽一路西來,滿目瘡痍,殘垣斷壁,唐軍潰不成軍,確實讓人沮喪無望。

  白復仿佛當年談著十勝十敗論的軍師祭酒郭嘉。若能讓此番言語流傳,定能讓絕望中的大唐軍民,重拾戰勝燕軍的信心。

  當晚,酈雪璇借著火光,將白復的政論,一一提筆記下,封入蠟丸。

  遠處月下,白復倚著大樹,呼呼睡去,從容不迫,面映蟾光。

  一進蜀道,翠谷煙籠,流泉飛瀑,籠罩在關中上空的戰爭陰云消散不見。

  傲立山口,眺望群峰,“長風驅松柏,聲拂萬壑清。山中人自正,路險心亦平。”

  三人心情頓時大好,一掃數日陰霾。連楊玉環都有了笑容,和酈雪璇有說有笑。

  因為玄宗和楊國忠之故,白復對楊玉環無甚好感,甚至還有些許敵意。一路南行,逐漸熟悉,這才發現楊玉環雖然身為貴妃,其實是個極其單純之人。

  楊玉環十歲左右喪父,被寄養在洛陽三叔楊玄璬家。因此,格外重視親情,由衷希望族人得到圣上眷顧。

  楊玉環燕處深宮,僅對音律歌舞有興趣,從不干政,對‘五楊’的囂張跋扈,知之甚少。更不知虢國夫人、楊國忠等人富可敵國。

  白復有幾次言語提及‘五楊’為禍京師,見到酈雪璇不忍的眼光,話到嘴邊留半句,終于還是沒有講。

  蜀道懸崖峭壁處,奇花異草甚多:鹿活草多主傷折,牧靡草可以解毒,荀草花瓣滋陰補陽,讓人膚白貌美,果實延年益壽,回生吊命……

  白復請酈雪璇幫助采集花草,煎熬成藥。楊玉環每日服用,數日后,氣色紅潤,還魂丹毒完全消解。

  楊玉環拜謝道:“先生醫術如此精湛,為何本宮…不,為何先生如此醫術,卻在京城隱姓埋名,豈不可惜?”

  白復早已想好說辭,從容對答:“師父命我下山后十年內,游歷天下山川,兼濟貧苦,切不可憑借醫術,貪圖富貴。”

  楊玉環點頭,贊道:“先生的師父定是世外高人,見識高遠。”

  此時,三人策馬來到山谷中一處碧潭,潭水湛藍清澈,如將牛奶注入湖水,明艷誘人。

  楊玉環歡呼一聲,跳下馬來,象小女兒一般嬌嗔,懇請在此停留一晚。白酈二人啞然失笑。

  突然潑喇一聲水響,潭中躍起一尾大魚,足有一尺多長,騰空一個翻身,重重跌回水面。三人凝神瞧去,只見數十尾黑背鯽魚在水中追逐嬉戲。

  白復下馬,取出翠竹吹管,填入米粒,待群魚游近水面,內勁一吐,將一尾大魚擊暈,白色肚皮翻上水面。

  依法實施,連捕數魚。楊玉環歡呼雀躍,脫下鞋襪,折了一根較長的樹枝,比劃半天,將擊暈的鯽魚打撈上岸。

  白復用匕首割開魚腹,刮鱗去臟,洗刷干凈。

  隨后,白復壘石為灶,鋪入枯枝干草,用火折點燃,燃起篝火,生火灶飯。

  白復用樹枝穿魚,將鹽巴均勻抹在魚身,炭火燒烤。不一會兒,魚肉脂香四溢,外焦里嫩,入口爽滑。

  連吃數日干糧胡餅,眾人早就膩了。白復和楊玉環二人饑腸轆轆,片刻之間,將數尾魚吃得干干凈凈。

  酈雪璇吃素,等兩人吃完烤魚,用野菜草菇煮了一鍋菜湯,就著胡餅,亦吃得津津有味。

  楊玉環頗不好意思,對酈雪璇道:“酈姑娘,我幫你烤張胡餅吧。胡餅干吃無味。若烤的微糊,再撒上鹽,入口甚香。”

  酈雪璇不忍拒絕,微笑感謝。

  楊玉環取過胡餅,用樹枝穿上,模仿白復烤魚,學的有模有樣。白復和酈雪璇在旁,聊起江湖野史往事,有說有笑,楊玉環也聽得津津有味。

  談笑中,三人聞到一股焦糊味道。再一回頭,楊玉環大叫一聲。原來,這一分神,沒留意烤物,竟將胡餅烤成一塊焦糊的黑炭,顯然沒法吃了。

  楊玉環頓覺沮喪,噘嘴嘟囔。不知想到什么,雙手抱膝,深埋頭頸,啜泣起來,到最后,淚如雨下,嚎啕痛哭。

  白酈二人對望一眼,感同身受。族人離難被誅,夫君薄情棄殺,任誰也難接受。這幾日楊玉環一直強忍悲痛,壓抑身心。此情此景,讓其再次崩潰。

  酈雪璇走到楊玉環身旁,輕輕挽住她,讓她的肩頭能夠倚靠。此時此刻,巴蜀群山中,沒有母儀天下的盛唐牡丹,只有一位無家可歸的柔弱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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