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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判對手從耶律頗的換成了蕭得里特。
對此人章越也有一番調查。
從外面消息而言,此人是阿附耶律乙辛上位,是個只知道阿諛奉承,察言觀色之輩。
言下之意就是此人靠關系上位,沒有什么能力。
然而這是外面消息而已。
耶律洪基重用耶律乙辛,不是他昏庸,而耶律乙辛用蕭得里特,也不是他糊涂。
次日談判,韓縝,李評找到的章越說出了自己擔心。
韓縝道:“蕭得里特口口聲聲說夏國是遼國的世婚,若是他們以和親相要挾如何是好?”
李評道:“嫁遼以宗室之女,效仿文昭君,文成公主故事,如此兩家都是遼國宗親。遼國則兩不偏幫,也是在理。”
“和親?”
章越笑了笑其實覺得和親無妨,反正嫁得是官家女兒,不過……內在弊端很大。
章越道:“和親也是番邦索取陪嫁物一等手段,而且還陪了一個人質在對方手上,哪還有什么兩不偏幫之說。”
“一旦和親,遼國要打本朝仍就沒什么顧忌,但本朝要打遼國,遼國對公主如何不說,官家便先砍爾之腦袋。”
韓縝道:“言之有理,我也擔心朝內輿論,可是眼下我們很難拒絕遼國提出和親之議。”
章越道:“這有何難,慶歷時仁宗皇帝愿許之公主,讓遼國在納幣和和親中擇一為之,如今再提和親,我家便減二十萬歲幣。遼必不肯。”
韓縝,李評都是認同。
次日談判開始后,蕭得里特與章越等宋朝官員談判,便顯得非常熟絡,沒有什么陌生之感。
蕭得里特道:“我從燕京辭別天子,這一路到達真定府,看到沿途都是宋遼兵馬劍拔弩張之狀,最后總算在護持下抵至真定城,著實感到一路行來不易。”
“不過圣命不可違,耶律頗的談了這么久,今日我便替他接著談下來,免的功虧一簣。”
韓縝道:“貴使,這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之事也不少。”
蕭得里特一方官員聞言都是暗怒,自洮水大捷后,宋朝官員談判時底氣多了不少。
但蕭得里特卻心平氣和地道:“這九仞之功之言甚好,只要兩家秉持善意承之,便可克終。”
韓縝,李評等宋朝官員對視一眼,摸不準對方路數。
坐在二人后方太師椅上旁聽的章越不以為意對二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繼續談。
蕭得里特拿出國書命人交給宋朝官員道:“劃界之事談到如今,切實疲憊之極,我身為臣子也是為難,心想早日了解此事。似國書上的劃界之事,你們看了可從之,便從之,若是不可從之,則別思一策以善言答之。”
“我聽說大宋之主亦是仁善之主,仁者愛人厚民,肯定不愿兩家交兵,以失昔日舊好。”
章越看過遼主國書,里面沒有提及和親之事,知道是蕭得里特的迷惑之策,然后再轉手交給韓縝,李評。
這國書里的內容絲毫也沒有改變,還是如當初一摸一樣,還加了一條令宋朝強行從西夏退兵的無理要求。
韓縝道:“宋遼兩家盟好已久,但因夏國頻頻挑起事端,以離間兩家關系。故而吾主起兵伐夏,也是為兩家盟好,以免夏國從中作梗。”
蕭得里特笑道:“貴主通情達理至此,此乃遼國之幸,也是兩家生民之幸。其實吾此來,也是為了兩邦盟好,夏國乃我國世婚,貴邦不應大舉伐之。”
“此番我來前,吾主告我若宋肯與夏息兵,答允五年內不伐夏國,那么在劃界之事上可以商榷。吾主告訴我不可泄露此意給宋人,今日我不免如此言之,讓公等好好想一想,商議一番,說來也是為了愛惜兩家生民之意。”
韓縝與李評對視一眼,不知如何答復。
這時章越起身,一旁隨從見了立即搬了交椅放在韓縝和李評二人的中間。
章越扶著椅子緩緩坐下道:“貴使一番誠意我感受到了,若遼主早有此意,也不至于兩家各自陳兵百萬于此。”
蕭得里特聞言臉上的神情有所波動。
蕭得里特收起了笑容,言道:“吾主并不愿興兵,只是因南朝劃界不明,又威逼夏國之事,群臣屢勸。若劃界不成,宋仍攻夏不斷,吾再舉兵未遲。”
章越問道:“群臣?”
“試問一句,兩家通好,歲貢之利在遼主之手,而群臣無所獲。若兩家交兵,兵之利在群臣,則遼主無所有。你們北朝要交兵是利于群臣,還是利于遼主呢?”
蕭得里特聞言無辭以對。
章越剖析利害實在是了得,若是遼主耶律洪基在此也要被他說動了。
事實上主張對宋劃界的耶律頗的,蕭禧等都是太子一黨。
耶律乙辛,蕭得里特他們屬于寒門出身,天然依附于遼主耶律洪基。另外就是遼國的漢人集團,他們身在幽燕屬于利益相關,也是能不戰就不戰。
相反當年慶歷增幣,漢人集團還是支持遼主南下,因為當時遼國確實對宋朝有軍事優勢。
蕭得里特回到宋人給他安排的使館。
他首先見到的是耶律淳。耶律乙辛安排給他的任務,首先是確認耶律淳無恙。
蕭得里特非常高興,對耶律淳道:“殿下放心,我定保你平安返回遼國!”
耶律淳看了看四下,蕭得里特立即屏退周邊所有人。
耶律淳對蕭得里特道:“先不說這些了,近來國中可有聽到什么宋人的風聲嗎?”
蕭得里特微微訝異,然后有些凝重地問道:“殿下是否聽到什么消息?”
耶律淳道:“章越打算率軍伐遼!”
蕭得里特吃驚道:“此事當真?”
旋即他想到今日與宋談判時章越的言語,忽然有所明悟。
耶律淳道:“之前耶律宏曾來看過我,他說他疑心宣撫司有伐遼之心,但他也說不準,認為此事只有三成可能,所以他一直在試探章相公的意思,并告訴我若他這些日子沒來見我,說明他必然被識破給宋人拿起來,并隔絕消息了。他讓我毫不猶豫立即想辦法回到大遼,稟告陛下此事。”
“如今我有十幾日沒見到耶律宏了。”
蕭得里特失色道:“南人怎么會有這膽量?”
耶律淳道:“耶律宏說這不是宋朝皇帝的意思,他猜是應該章相公自己的意思。”
“他說此人功名心甚重,說什么一將功成萬骨枯,請君且上凌煙閣,一心一意只想以邊功封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