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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四十三章 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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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韶大勝消息至京,官員不斷上賀表給皇帝。

  似鄧綰,呂嘉問等新黨黨羽紛紛極贊王韶收取岷州的功績,一時之間好似王韶一人得了一州,比章越王韶當初得了五州聲勢還要大。

  頓時朝堂上有一等聲音,說章越當初平定五州,全盤賴王韶出力,章越不過是沾了王韶的光而已。

  甚至還有人說章越去熙河路就只是掛名而已,根本絲毫氣力沒出只是坐享其成而已,實際上一切都是王韶運籌帷幄的。

  王韶如今明顯已歸入王安石門下,所以看在宰相的面子上,這樣歌功頌德的人實在不少。

  他們也是惡心章越,可朝堂上風往哪吹大家還是看得出的。

  鄧綰更是言之鑿鑿散布這樣的消息,不明就里的官員不少人就這么信了。

  而章越為什么在這時候調回京?王韶為什么在這時候建功?新熙河路的主帥,早已在不動聲色間默默安排好了。

  明眼人一看就清楚。

  那日退朝后的數日,章越一直閑居家中。朝堂上的風言風語,他沒有去問,但他也一清二楚。

  黃履,蔡確,許將等人陸續上門拜訪,這些話難免都會傳到章越耳朵里。

  大家不免為章越抱不平,章越卻與眾人笑道:“外人言我藉王子純之力這才收取熙河五州,也沒有錯啊!”

  眾人愕然。

  章越笑道:“當初古渭是王子純草創的,我是占了現成的便宜。何況我也確實不會帶兵。”

  章越心想王韶在熙河的戰功,自己本就是借鑒歷史上他的想法。

  “可是叔叔當初是你薦的王子純,若非這般他還默默無名,又是你讓他在古渭立足,之后襲取蘭州會州又是叔叔的決斷,這些怎能都成為王子純之功呢?”

  章越笑了笑道:“不要緊了。不要緊了。”

  蔡確正色道:“度之,你當初為了朝廷繼續在西北用兵,在與契丹爭界之事上不惜文相,馮相,蔡相意見相左。而王相公如今打算撇開你經略熙河,你怎得如此失于計較?”

  蔡確講得沒錯,章越犯了一個政治上的錯誤,那就是既開罪了保守派,又被變法派一腳踢開,最后兩面不落好,失去了自己的空間。

  章越對蔡確道:“持正所言極是,此事老泰山早就言語過了。”

  蔡確道:“此事確實是度之失于計較了。”

  章越點了點頭,已許久沒有人當面批評自己了。倒是蔡確直言不諱,畢竟是師兄嘛。

  許將道:“度之,此事乃王子純不厚道,他受你舉薦之恩,卻私通王相父子,如今鄧綰之流在朝中到處說你是沾了王子純的光,度之為何不辯?”

  章越道:“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不辯了,我的功過圣心自知,再說還有后來人評說。”

  許將聞言長長一嘆,他與蔡確如今都替章越著急,但章越卻很看得開。

  倒是黃履平常地問道:“度之以后有什么打算?”

  聽了這句話,蔡確許將都是心頭不暢。黃履這人仕途心不太強,不似蔡確,許將就擔心章越因此灰心喪氣。

  章越正欲言語,忽聞外頭有人稟告是歐陽發來見。

  章越一聽立即將歐陽發請進來。歐陽發是送歐陽修遺表進京。

  章越見到歐陽發別有一番感傷。

  歐陽發垂淚與章越說了一番歐陽修病逝時之事,章越再三惋惜。

  歐陽發道:“先父晚年自號六一居士,其中之一就是藏書一萬卷。閑居潁州時,家父手不釋卷,倒是自得其樂。他常說年輕時家貧,都要走上老遠借書來讀,如今身邊有這么多書,上天真是待他不薄了。”

  章越聞言泣笑,仿佛間自己又看見那位達觀豁達的歐陽公。

  歐陽發道:“是了,先父臨終前三月曾與我說,當年杜預平吳之后,恐怕功績湮沒,便命人刻下二碑,一碑立于峴山上,一碑沉于漢水之中。以備萬年后,山峰成為山谷,河流成為平原后,他的功績仍在世間流轉。”

  “先父說了,三郎你如今平夏,也是在為似杜預一般的功業,但不必似杜預那般在乎身后名聲,唯有仁心方能萬世流傳。”

  想起了自己平夏的功業遭人質疑,連掛名之說也有不少人相信,似乎歐陽修早有先見之明,料到了自己今日之事。

  章越嘆道:“歐公似能知我今日之事也,當世幾人可以如歐公在風口浪尖時急流勇退,這般大智大勇世人幾個可及?”

  蔡確三人聽了,好了,正問度之以后如何打算,你這一來不會直接給他勸回家吧。

  歐陽發道:“韓魏公與先父乃一生之至交,故先父臨終時托他寫墓志銘,先父又說三郎你的篆書獨步天下,可以請你來撰寫。”

  章越言道:“當初我因篆書受知于歐公,如今用篆書為歐公送行,可知人間之事一切都有定數。”

  章直等人聽不下去。

  趁著章越與歐陽發說話之際,蔡確忍不住對許將他們道:“你們聽聽度之說的是什么話,一副看破世情之狀,這離出家只有一步之遙了,哪是節鎮一方的帥臣說的。”

  章直也是心想,是啊,如果一切皆有定數,那么還出兵打什么戰,收復什么熙河?

  這都不是無用功嗎?

  許將道:“什么節鎮一方,如今誰都知道王相公召度之回京,說是述職其實是解他兵權的。”

  黃履道:“其實我看致仕歸隱也沒什么不好,這天下事王相公愛干,便讓王相公干去。”

  蔡確不悅道:“安中,你這是什么話?”

  黃履道:“什么話?度之在西北立下不世之功,回朝后卻被解除兵權,天下自有滔滔輿論,這一切便讓王相公自己去當好了。”

  蔡確目光一凜道:“不錯,朝中自有公議,否則鄧綰之流也不會急著抹黑度之了。”

  正在言語間,章府的下人急來堂上。

  章直攔住對方問道:“什么事如此著急?”

  對方道:“啟稟郎君,外面來了許多車馬官兵,來頭說官家下了詔書,拜老爺為翰林學士!”

  章直,蔡確,許將聞言又驚又喜。

  章直喜道:“我早說了,外面的人湖涂,但官家是圣君,他對叔叔的功勞是一清二楚的!”

  許將笑道:“用四入頭換,這買賣合算!”

  蔡確亦點了點頭,倒是黃履露出不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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