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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命運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侵入人間

  徐向陽和竺清月兩人重新披上雨衣,走出悶熱潮濕的車站。

  晦暗的雨天,人群匆匆行走,一把把撐開的雨傘像是在拼命挪動的荷花,鋪天蓋地的水珠打落在寬大的葉片上,眨眼間濺散成霧。

  廳前的廣場,變成了一座池塘。旅客們像在連綿成天的荷葉底下游動的魚。

  當徐向陽站在廣場上往后看,圓頂建筑底下散發的巨大光亮忽明忽暗,就像矗立在荒野之中,焰苗被凜冽狂風刮來刮去的篝火。

  電流不穩定的現象仍然沒有結束;

  再繼續往遠處眺望,他發現附近山坡上坐落的幾座房屋像燈泡那樣依次熄滅了。

  放在平時,徐向陽當然不太可能注意到這種細節,但是眼下,這些細枝末節的改變,似乎愈加證明了異變來臨的預兆。

  不止如此,連盤旋在山坡上的公路,都在那一刻暗了下來,道路上的信號燈和指示牌全都浸沒在了黑夜之中。

  高速公路上,車輛焦急的喇叭聲此起彼伏,從雨霧朦朧的另一頭傳到隔著山丘的另一頭。

  如果說剛才目睹的情況還能被解釋為一場電力事故,那么現在的問題就是,不止有火車站出事,連分屬不同供電系統的交通路線都未能幸免。

  這不是偶然的事故,而是一場刻意為之的……大規模襲擊!

  他的心沉了下來。

  “向陽,感覺如何?”

  班長大人走到他身邊問道。

  “有點冷。”

  徐向陽抱住了自己的胳膊。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都在發冷。

  “笨,沒問你這個啦。”

  竺清月卻反而恢復了過去的神態自若,臉上笑意盈盈。

  徐向陽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閉目,如同陷入沉思。在發動通靈能力的瞬間,感知的觸角朝著四周迅速蔓延而去。

  “……附近沒有人。”

  隨后,他睜開眼睛回答。

  “難道是逃跑了?”

  竺清月用手指點了點下巴。

  徐向陽搖頭否認。

  “實際上,我沒有發現任何跡象。就算是及時逃了,邪靈所釋放的力量還是會有殘留的痕跡。”

  遲疑片刻后,他抬起頭,望向遠方。

  “我剛剛順著干擾的波動試著摸索了一下,它存在一個源頭,但不在這里,更像是,呃……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

  “通靈還能做到這種事情啊。”

  竺清月感慨,又問道:

  “哪里?”

  徐向陽環顧夜色,遲疑著指了個方向。

  “好像是從那個地方傳來的。”

  班長大人瞥了一眼,很快辨認出了方位。

  “那里是城區。”

  他點點頭,隨即深吸了一口氣,

  “要真是從市區那邊動的手,如此大規模的電波干擾……真的有人能做到嗎?”

  在徐向陽的認知里,倆姑娘作為靈媒所操縱的,已經是邪靈中最為強大的個體——這不是他見識淺薄,從他們刻意接觸過的其他靈媒、包括官方組織的成員對待她們的態度來看,林竺兩人的確有著超然地位。

  但竟然有靈媒能讓自身能力波及到如此寬闊的范圍,似乎比她們……還要更厲害些?

  “可能是比較特別的邪靈。”

  班長大人說。

  “我們遇見過的邪靈,不是都有各種各樣的能力嗎?我能控制其它邪靈,而星潔則是能通過汲取人內心的恐懼制造怪物。我們在山陰市度假時遇見的那個失控靈媒,也有很特別的能力。還有的能操控水流,能制造奇怪的力場……”

  “原來如此。所以,這頭突然發動襲擊的靈媒所具備的異能,就是將一般邪靈自帶的電波干擾能力發揮到極致,對吧?”

  “恐怕不止是電波。”

  班長大人表情嚴肅。

  “你應該能感覺到吧?剛才有種像是被某個東西窺探的感覺,讓人覺得很不舒服。我看車站里的其他乘客似乎都沒有注意到。所以,這恐怕是針對通靈者的襲擊。”

  “嗯。”

  那種未知的寒意……徐向陽很快便回想起打水時突如其來的不寒而栗感,就像是有一萬只螞蝗順著褲腳爬上人體,在皮膚上留下濕滑冰冷的粘膩痕跡。

  “現在還不清楚對方到底是在哪里。說不定是靠近這里某個的地方,說不定是市中心。后者的話,意味著敵人的動向是針對整座城市、且真的有這個能力做到。”

  “或許還不止一個人。”

  “沒錯。起手的動靜就不小,接下來的行動肯定頗具野心,這不會是一個人就能組織起來的行動。”

  “那我們應該早點聯系……”

  說到這里,徐向陽立刻反應過來。

  “通訊中斷了。”

  “我想,這同樣是對方的目的,所以才說情況危險啊。”

  班長大人微微一笑,寬慰似地補充道。

  “不過,和我們不一定有關系就是了。這么大的動靜,就算沒人聯系,城市里的人們也肯定會在短時間內察覺到。天塌了總有高個的頂著,你姐姐認識的那位周隊長看起來不就挺靠譜的?還有孟正,他們都是成年人,是專業人士,會比我們更清楚該做的事情。”

  “那我們……”

  徐向陽剛想提問,但當他發現清月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卻始終凝望著遠方,他立刻便反應過來。

  ——“我們先暫時放棄離開錦江市的計劃吧。”

  剛剛準備離開車站的時候,她是這樣說的。

  徐向陽不清楚竺清月究竟是下了怎么樣的決心,才會想要在不和任何人交流的前提下,下決心只和他在一起,手拉手從家里逃亡到另一座城市。

  和平時的她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但當他騎著摩托車行駛在風雨綿綿的高速公路上,背后伸過來的雙臂緊緊纏著他的腰,從那手掌上傳來的力度讓徐向陽無比清晰地了解到一個事實:

  竺清月是認真的。

  正因為女孩那焦躁而憂郁的情緒幾乎全都表現在了臉上,這種與往日相比顯得太過“不正常”的精神狀態……才更能說明她的認真。

  而現在,一種更加強而有力的情緒,卻能讓她立刻終止這份決斷,轉而想要繼續留在這座城市。

  “我知道了。”

  徐向陽用力點頭。

  他和班長大人目光交匯。

  有些事情聽起來就和或者電影里的虛構故事那樣神奇,但它是真實存在的:

  在真正建立起信賴關系的人之間,即使不通過言語溝通,一個眼神便能讓他們清楚地了解到彼此心中所想。

  是啊,不是離家出走的時候了,徐向陽心想,已經不是為了一時任性,就把其他人全都拋在腦后的時候了。

  之前可以任性,是因為他在幫班長大人安頓好在另一座城市的生活后,就一定會回到錦江市。

  徐向陽為了照顧清月的情緒選擇獨自一人行動,其實只要在中途打個電話就好。

  但是現在,一個或者一群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居心叵測的家伙,正好盯上了這座城市。

  其他人他們可以無所謂,星潔呢?還有蓮姐,她們現在都還留在市區內。

  這是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么的“當下”。

  越是在這種時刻,人們就越需要聚在一起,保證重視的人不會出意外。

  我要做的是不會讓未來的我感到后悔的事情……徐向陽站在廣場上,將濕漉漉的水汽咽下喉嚨。

  下定決心后,他向班長大人招了招手,然后立刻走向摩托車停放的地方。

  在回程的路上,徐向陽突然覺得稍微遺憾。

  其實一個人是否真的有所轉變,在細微處方能彰顯。現在的他就感覺坐在車后座的那個姑娘和之前跟她一起私奔的人,簡直不像是同一個。

  從班長大人家里出來的時候,清月連雨衣都不肯穿,直接鉆到了他的衣服里;抱著他的雙手更是揪得緊緊,片刻不肯松開。

  就像是在父母陪同下第一次上幼兒園的小孩子,生怕被家長丟下了,所以,才要死死地抓著大人們的衣角。

  而現在的竺清月,雖然依舊不介意和他做親密的肢體接觸,同樣毫不猶豫脫掉了自己的雨衣鉆進了他的那件內,態度熱情地環抱著他的腰身,一點兒都不在意讓自己豐滿的胸部緊貼著男生的背部——

  但這些行為明顯是有意為之。

  是一種更加自信,掌握著場面的主動權,主動引誘的感覺。

  當然,無論是哪種態度放在她身上都很可愛。但相比起過去的班長大人,今晚的清月卻難得暴露出自己虛弱的一面,像個不成熟的小孩那樣黏著喜歡的人不肯放手……

  這種態度無疑很稀奇,說不定這輩子難得見到第二次,所以他才會覺得遺憾——

  “笨蛋。”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穿了徐向陽在思考的東西,抱著他的腰的短發女生沒來由地嘀咕了一句。

  等摩托車駛入城區以后,班長大人說道:

  “我身上濕透了,有點難受。趕緊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好,我也想換一件。”

  徐向陽點點頭。

  “我車上放了短衣,你待會兒可以換上。不過內衣就沒有了。”

  “你要是真拿了女孩子的內衣,那就是貨真價實的變態了。”

  “這有什么……”

  徐向陽說到一半就住嘴了。

  仔細想了想,覺得和一大一小兩位女性同居的自己,在這方面確實可能有點遲鈍。

  畢竟家里不大,不管男女衣服都是曬在一起的,他有時候還會幫星潔和蓮姐清洗內衣……這要是說出去了,感覺會被查清月鄙視。

  不過他自己是真的沒啥感覺。所以在偷偷看黃色的時候,偶爾看到男性角色會對女性的貼身衣服起沖動,只覺得難以理解。

  只是一塊布料而已,和真正的人體完全不是一碼事嘛。

  徐向陽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你出了一身汗,不換內衣的話,不會覺得難受嗎?”

  “嗯?就算難受也不會在你面前換啊,你在想什么呢。”

  “我可以幫你買。”

  “那就太浪費時間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再說。”

  “可是……”

  徐向陽的話頭頓了頓,表情變得認真起來。

  “——你出來的時候,不是說自己沒穿嗎?”

  背后的女孩噎了一下,頓時哭笑不得。

  “你這人啊……”

  “我被騙了?”

  “是啊,被騙了。”

  班長大人從座位上直起身,自后頭一把摟住他的腦袋,笑瞇瞇地往他脖子上吹氣。

  “怎么可以隨便相信女孩子說的話呢?何況還是我這種壞孩子。”

  “喂喂喂,別擋我眼睛……很危險的!”

  腦袋被軟綿綿的東西抱住的徐向陽難以控制把手,摩托車歪歪扭扭,順勢拐入了一條小巷里。

  “哦,你看,那里不就有家賓館嘛。”

  徐向陽踩住剎車。

  這是一家隨處可見的小旅館,窄門兩側的霓虹燈柱沒有通電,被雨簾遮擋的門內一片深幽,附近停放著幾輛自行車。

  “我們去開個鐘點房吧?”

  竺清月跳下后座,抓著他的手就像往那邊走。不過,徐向陽顯然還有別的話要說。

  “居然是這個地方。”

  他凝視著懸掛在門梁上的暗淡招牌。

  女孩聞言,打量了一圈周遭環境后恍然大悟,總算記起這地方是哪兒。

  “你還記得啊。”

  “不可能忘記的吧。”

  畢竟是發生在數周前的事情。

  況且,無論是在此之前向清月告白,和幾天后與星潔分手,對他來說都是足以刻骨銘心的記憶。

  那一天,徐向陽和竺清月兩人在公園約會,中途下起了滂沱大雨——陰沉的天色與今日一般無二,不過那時候是夏末的最后一場暴雨。

  然后,他們同樣是出于想要換衣服,避免照亮的理由,來到了這里。

  就是這個地方……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命運的話,那它還真是一個喜歡在細枝末節的地方增添閑筆的古怪作家。

  “好啦,也算是有緣,我們進去吧。”

  竺清月掀開簾布,一馬當先往里走。

  徐向陽一邊想著“沒想到第二次和女生開放還是和清月”,一邊跟著她邁入旅館的門檻。

  “……好暗。”

  他一進來就忍不住皺眉。

  “怎么不開燈?”

  招待客人的門廳處又昏暗又潮濕。里頭沒有人,只有不知從哪兒來的滴水聲。

  幾串臟兮兮沾著泥水的腳印,從門前的墊布,一直往樓梯方向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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