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帳篷外的人影第二百二十章帳篷外的人影 本書作者其他書:
不知不覺間,手表的指針已經指向十一點鐘,夜色漸深,森林上方的天穹像一塊垂落下來的黑天鵝絨簾布,綴著亮閃閃的碎鉆般的星辰。
營地里細細碎碎的聲音從不知何時起小了下去,只剩下環繞著房屋的幽幽風聲。
篝火不復燃燒,黑色焦炭上面只剩下幾縷火苗還在頑固地燃燒著,偶爾有碎裂的炭火掉落,濺起一蓬暗淡的灰。
聚集在野營地的人們,這會兒大都進帳篷里休息了。
徐向陽打開手電筒,放在地上,照亮了一小片空間;兩位女孩跟著照做,三枚手電筒中放射出的光柱交織成光暈,像是一團明晃晃的、顏色冷淡的、不需要燃燒的篝火,頗有趣味。
在幾個玩笑過后,談話的氣氛很明顯輕松下來,哪怕他們討論的是很嚴肅的話題,涉及到徐向陽的家人、生死和過往。
好朋友間本來就沒什么是不可以談論的。三個人的關系早就超越了“交淺言深”的階段;更何況,他們又是一群早就習慣于小心翼翼試探彼此,心思敏感的年輕人。
男孩女孩們圍著地上的人工“篝火”隨意聊了一會兒天,突然有一陣風從營地上空刮過,徐向陽竟覺得有點冷颼颼的。
自從進入盛夏以來,這種體驗相當罕見,充滿自然氣息的森林與城市里頭果然不一樣。
見女朋友和班長大人都不約而同打了一下哆嗦,他知道天色已經很晚了,拍拍手提醒道:
“好啦,我們該睡了。”
“嗯”
林星潔在椅子上搖搖晃晃地來回擺動,似乎有點不情愿。
“不再聊一會兒嗎?那么快就睡了啊。”
徐向陽能理解她的心情。這和呆在早就看慣了的家中不一樣,陌生環境會帶來新鮮的體驗:
在夜色茫茫、林濤陣陣的晚上,坐在徹底開放的室外空間里,感覺天地一片寂然遼闊,連心情都變得高遠舒暢,在這種情況下和好友們暢所欲言、談天論地,感覺還是很有趣的。可是……
“你看你,明明眼皮都快打架了。”
徐向陽有點好笑地摸了摸她從肩膀兩側垂落下來的長發。
倒是坐在對面的竺清月挺精神。聽說她每天上床時間都很固定,日程安排就像機器人,目的是為了保證充沛的經歷應對學習,不像星潔,每次知道第二天要出門玩,就容易興奮過頭。之前運動會的時候就是這樣,結果是她抱著自己的胳膊睡了一路;再加上昨天又是一陣鬧騰……
“快點準備睡覺吧,”班長大人說,“明天還要繼續爬山呢,聽說山上還有可以參觀的寺廟。”
“嗯。”徐向陽點頭,“另外,我都問過導游了,這座山上是有能玩水的地方的。沿著山路往前,不遠處就有一座水庫,而在水庫的下游有湖有溪流,平常很少有人會去,可以玩個痛快。”
“——玩水!”
長發姑娘的眼睛一亮,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
“所以,今天晚上要記得好好休息啊。”
她的反應完全在徐向陽的預料之中,他微笑著提醒道。
聽見這話后,女孩連忙收起椅子,拉開了身后帳篷的簾門。
“你們都早點睡!記得養精蓄稅啊。”
沒過一會兒,帳篷里便傳來林星潔悶悶的聲音。
他和班長大人相視一笑,各自回帳篷開始收拾床鋪。
在臨睡前,徐向陽去管理處上了個衛生間,等他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對面的帳篷拉開了道縫隙,從里面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朝他招了招。
“喂,徐向陽……你過來一下。”
女朋友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令人浮想聯翩。
他愣住了。
那一瞬間,他的腦海里突然產生了有那么一點點奇怪的想法,心中有些許情緒正在不安分地涌動著,就像是剛啄破了蛋殼探出小腦袋的雛鳥。
徐向陽咽了口唾沫,悄悄靠攏過去,就見到長發姑娘從內側探出腦袋來,仰起一張小臉,目光中帶著期待。
似乎是不想打擾正在另一個帳篷里的班長大人的休息,林星潔刻意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
“向陽,你是不是忘記了什么?”
徐向陽剛剛的思緒還有點混亂,沒能馬上反應過來。等他冷靜下來,認真思考了片刻,這才試探性地說了一句:
“……晚安?”
林星潔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晚安。”
她又將腦袋縮了回去。
臨睡前互道晚安,這是他們在家里頭的時候就定下的規矩,今天自然不能落下。
徐向陽嘆著氣,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腦殼。
自從成為情侶以來,和星潔的親密觸碰已經成了常態,誰都沒有抗拒……所以,相比起心懷克制的從前,現在的他更容易對男女之事想入非非。
不過,這應該不是問題。
徐向陽給自己打氣,握了握拳頭。
以他們兩人的感情,無論走到哪一步,都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吧?
不用太著急、不用太顧慮,他覺得,只要是在不受外界因素的影響下,彼此敞開胸懷、任由情緒驅動得出的結果,雙方就都能接受。
一切都只要順其自然即可。
半夜,徐向陽倏忽間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朦朧的夜色,他覺得喉嚨有點發干,迷迷糊糊間直起身子后,拿起旁邊的水瓶,往喉嚨里灌了幾口冷水。
天藍色的帳篷布料遮擋住了外界的光和風,帳篷內昏暗而安靜,空氣發悶。
這幾天都睡得不太熟。
明明晚上的時候他還暗自抱怨過女朋友容易興奮過頭,晚上睡不著導致第二天犯困;現在看來……難不成“容易興奮過頭”的人是自己?
徐向陽仔細回想了一下今晚臨睡前閃過腦海的念頭,以及明天得和倆姑娘去附近玩水的預定計劃——
想著想著,他突然覺得好熱,帳篷里的空氣仿佛變得更沉悶了;再仔細一聽,徐向陽覺得自己的聲音都變得粗重起來了。
好熱好熱。
徐向陽扇了扇風,發現沒有用,倒是大腦內縈繞的困意一掃而空。
他正在想是不是該出去走走,放松一下精神,起碼該把帳篷簾子拉開,呼吸一下外界的新鮮空氣……
就在這時,他微微一怔。
徐向陽的視線慢慢落在帳篷外側的一個角落,上面緊貼著一團黑漆漆的影子。
他起初還以為是帳篷上原本就有的裝飾品,結果仔細辨認了才發現,那的確……
是一個人影。
他(她)就緊緊地貼在帳篷上,一動不動。
伴隨著重量擠壓,帳篷的布料微微下沉墜落,凸出一個鮮明的輪廓。
剛才那點紛亂心思被迅速拋出腦海,他不由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雖然看不清臉,但那身材絕對是一個陌生人的樣貌,這讓徐向陽的情緒略微變得有點緊張起來。
好在,他幾乎已經要習慣身邊接連不斷發生的異樣了,所以沒有亂了手腳,甚至還有心情悄悄扭緊手中的瓶蓋,注意不發出聲音。
畢竟林星潔和竺清月兩人就在附近,要說他有多害怕危險,肯定是算不上的。
所以,誰啊這是?大半夜不睡覺,趴在人家帳篷上嚇人?
他以前只在恐怖片里看到過這種場景。
徐向陽突然意識到,他到現在還是坐起來的姿勢,如果真的有人貼在帳篷外觀察里面的境況,他應該已經注意到自己醒過來了。
他想了想,干脆用力清了清嗓子,故意發出重重的咳嗽聲。
徐向陽當然能察覺出來,站在那兒的不是鬼魂(邪靈)——對普通人來說可能松一口氣,但對于徐向陽而言,這反而比鬧鬼更麻煩。
也怪他看了那么多恐怖片,腦海里幾乎都是“持刀殺人魔闖入營地對一群青少年大開殺戒”的場景……
對方沒有回應。
那個人形的漆黑輪廓,仍然緊緊地貼在帳篷上,仿佛有一雙洋溢著邪惡氣息的眼睛,正越過不透風的料子往里面窺探;充滿惡意的視線穿透了層層阻隔,冷冰冰地落到他身上。
他這會兒是不是該大喊大叫,先把星潔和清月吵醒再說?
徐向陽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但就在他準備張口的時候,帳篷上往內側浮凸的輪廓卻在慢慢消失、恢復原位;帳篷外的人影重新挺直了身體,不再趴伏。
徐向陽瞇起眼睛。
就在這時,他聽見了從近處傳來的響動,似乎兩位同伴中有一人醒過來了。他不再猶豫,干脆利落地拿起放在枕頭旁邊的手電筒,干脆按下開關。
明晃晃的光柱穿破藍色的防雨篷布,在帳篷上照出了這家伙的影子。
對方二話不說,直接轉身就跑,留下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
徐向陽拿起手電筒就朝外面爬,可是等他離開帳篷起身以后,發現人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手中的光柱直直沒入前方廣袤無垠的黑暗里;離開野營地就是莽莽森林,手電筒發出的微弱光芒像是投入一片大海的石子,濺不起半點浪花。
……看來,今晚是真的別想睡好了。
第二天早上,徐向陽向同伴們傳達了這件事。
“奇怪,我好像沒感覺啊。”
竺清月放下手中的背包 “所以,對方是人?”
“對。”
他點點頭。
“昨天晚上的話,我應該有讓受我控制的邪靈們在旁邊守夜,結果中途它們并沒有發出提醒。”
“對啊。”
徐向陽恍然。
“所以,人還是人,卻不是普通人。”
“這種人為啥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還特意跑到你的帳篷外面?他是認識你嗎?”
面對林星潔連珠炮似的一連串提問,他也只能搖搖頭。
“我不清楚,因為沒看清楚對方的正臉。但是……”徐向陽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我覺得那人像是不懷好意,可不知為何沒有動手,見到我醒了就直接跑了。”
“說不定是山精野怪呢,還是那種女妖怪。”班長大人在旁邊開玩笑,“本來是準備進帳篷里來吸你陽氣的,沒想到你沒睡著,就不好意思了……”
那還真是僥幸,徐向陽心想,要不然自己可能要連同女妖精一起被小安壓死了。
“你們在這兒啊。”
這時,導游從遠處走過來打招呼,他身后的背景是清晨又一次喧囂起來的野營地。這回是一群人準備離開了,營地即將迎來下一批客人。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等半小時后我們就出發,山上面還有寺廟和別的營地,這次我們落腳休息后,就直接從另一邊下山……”
“我們就不去了。”
徐向陽打斷了他的話。
“昨天和你說過了吧?我們要去水庫附近玩。”
“可是……”
導游看上去有點遲疑。大概是因為他們仨看起來都很年輕的緣故,不提他在工作上有這個義務要照看好團里的游客,作為成年人,也不可能放心一群高中生們在山里到處亂逛。
“沒關系,小王,你就放心先帶別的游客走吧。”
就在這時,一個胸前掛著照相機的卷毛男人走到他們身邊,笑呵呵地說道。
“我和他們一起就行了。我也是本地長大的,對這座山很熟悉。”
“這……”導游也不好繼續堅持,只能點了點頭,“好吧。”
“謝謝。”
等導游離開后,徐向陽很有禮貌地向他道謝。
“不用客氣,你還救過我一命呢,舉手之勞而已。”
剛才那一會兒功夫,兩位女孩都已經將行李準備好了。徐向陽打開地圖,確認了一下水庫的位置后,蹙起眉頭看向衛記者。
“……您不會真準備和我們一起走吧?”
記者先生愣了一下,頓時有點哭笑不得。他看得出年輕人臉上那種露骨的排斥,更能理解其中的緣由,畢竟他是那個年齡過來的,同樣品嘗過青澀的初戀。
“別誤會別誤會,”他連忙擺了擺手,“就是找個理由幫忙而已。我是有別的地方要去。你們幾個要去水庫?那和我不同路。”
在衛記者眼中,這個年輕人在那天夜里的表現,無疑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輕描淡寫間便制止住了邪靈的能力,讓對另一個世界稍有了解的他,覺得對方不僅是實力強大,身上更是神秘氣息十足。
不過現在,對方卻又很自然地表現出屬于青春期男生的一面,這倒是讓他有了幾分親近感。
“祝你們玩得愉快。”
說完這句話后,衛記者趕緊離開了,免得這位年輕的超能力者萬一真的小心眼,把自己給惦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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