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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知所謂。”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侵入人間

  她主動將拉著少年的手掌松開,對方像是如釋重負般小聲嘆了口氣,自顧自地往前走。

  而跟在他身后的竺清月從后方看去,分明能看見男孩的耳垂正微微泛紅。

  看來自己的魅力并沒有對方身上失效,向陽同學這會兒正在心跳不已吧。想到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面露微笑的同時,竺清月低下頭,凝視著自己晶瑩如玉的手掌。

  嗯,主動牽起男孩子的手,對她來說同樣是第一次體驗……

  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

  她注意到,自己腳下正在傳來一陣古怪的震動。

  被荒蕪雜草覆蓋的泥土,一瞬間變成深沉的黑色,明明不是沼澤,站在上面卻有種往內側凹陷的下沉感,地表之下有無數正在起起伏伏的微小波浪,像是有無數毛毛蟲正在辛勤翻墾土地似的。

  竺清月有點嫌惡地蹙起眉毛。

  徐向陽的背影就在前方不遠處,明明距離他很近、近到只有往前邁出幾步便能趕上,可是位于兩人之間的空間,卻正在她的視野中變得模糊和扭曲起來,宛如豎起了一面厚厚的毛玻璃。

  女孩輕輕一揮手,看不見“絲線”朝著遠處延伸,受她操縱的怪物晃晃悠悠地自遠處蕩過來,一頭人面蜘蛛從天而降。

  但當這頭張牙舞爪兇神惡煞的邪靈真正落到這片黑沉沉的泥土上時,卻發出了一聲不甘的嘶吼,試圖掙扎離開;它的數根瘦長的節肢插入地表,像是不慎踩入泥沼或是流沙,身軀慢慢往下沉去。

  竺清月微一挑眉。

  就算是那位鬼屋老人,都沒有能力做到這種事。

  這種力量似乎比尋常的邪靈來得更為強大……

  不,不僅僅是邪靈作祟,她想。

  她沒有察覺到具有威脅性的超自然個體靠近的感覺,這種對周遭環境的影響,更像是某種環境上的劇烈變化。

  就像是從現實世界一步跨出,來到了另一片荒蕪的土地之上。

  ……原來如此,竺清月心生恍然,這便是踏入鬼屋覆蓋范圍之內的感覺啊。

  班長大人仰起頭。

  就連落在她臉上的天光都受到了影響,變得晦暗淡薄。此時此刻,好似黃昏日落,視野中的一草一木,歷歷在目的景觀,全都被覆蓋上了一層陰沉的濾鏡。

  在那片模糊的視界里,她和徐向陽之間的壁壘變得愈加厚實和堅固……

  她張了張嘴,卻忍住沒有喊出聲。

  長長的睫毛像蝴蝶揮動翅膀般微微顫動,當少女輕輕眨動眼睛時,她發現面前的世界已然改天換地。

  泥土不見了,花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幽暗的屋內風景。

  不知從何處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響。那聲音很近,好像就在她的耳畔,卻又看不見摸不著;就像是墻壁中有老鼠在啃食殘渣、又或者是在地板上跑來跑去的響動。

  ……我已經到了屋內啊。

  竺清月嘆了口氣,突然意識到剛才的自己做了無用功。

  向陽要是注意到我不見了,肯定會毫不猶豫闖進來的,所以無論有沒有喊他、引起他的注意,結果都是一樣的。

  不過,鬼屋居然還會范圍擴張……孟正沒告訴向陽這回事,是不是說明這幢房子在鬼屋中都算很特殊的類型?

  “派遣的靈媒小隊折戟沉沙,就是因為這種特殊性的存在嗎?”

  被她用“線”牽引而來的人面蜘蛛剛從黑沉沉的土壤里拔出瘦長的節肢,這會兒又倒掛金鉤地趴在門檐上,像拔出蘿卜帶出泥似地甩動著自己攀附在墻壁上的四肢。

  就算出現了預料之外的變故,竺清月的心情卻依然平靜。

  鬼屋老人沒有主動出現在自己面前,這就說明這棟屋子里的邪靈仍舊沒有把握勝過自己,包括宋耀剛才在屋門前的言行舉止,都是明證。

  簡而言之,他們是只能想辦法把自己拖入這個地方,利用鬼屋的未知特性來對付她。

  ——而換個角度來看,這就說明對方已經無路可退了。

  鬼屋就是邪靈的大本營,是超自然威脅的源頭。它把自己“邀請”入內,是打算來一場不懷好意的鴻門宴,這卻給了她掀桌的機會,正好符合自己想要趕盡殺絕、徹底解決這起事件的做法。

  雖然有星潔在會更輕松點,不過有她和向陽在,一定有辦法解決藏匿在這種地方不敢出來的膽小鬼們。

  在這種情況下,該感到害怕和擔心的是對方,而不是自己……

  女孩清澈的瞳孔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與其說班長大人是充滿自信,不如說她是意志如鐵,不論外界情況如何,都改變不了這姑娘的想法。

  當然,這和謹慎小心并不矛盾沖突,所以班長大人開始觀察四周的環境。

  鬼屋老人本身不是“線”的對手,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問題,就是搞明白“鬼屋”這種遠境與現實交疊產生的奇特空間的內部機制,將未知變為已知。

  很快,女孩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奇怪,和他們說得好像不一樣啊?”

  她心想。

  星潔和向陽兩個人都闖入過鬼屋,亦做出過相應的形容,因此竺清月對這棟房子里的內部景象不是完全沒有了解。

  根據他們的說法,在安寧街41號內部,應該是一個骯臟,陰暗,陳舊,是棟一眼看上去便知廢棄已久的屋子;家具擺設,角角落落,到處都覆蓋著厚厚的塵埃和蛛網。

  可是,此時出現在她眼前的,卻很明顯是一間經常有人在打掃清理的客廳。盡管光線還很暗淡,看不清具體情況……竺清月注意到墻壁上的開關,嘗試著按了一下。

  結果,門口附近的燈居然真的亮了,將周圍環境的晦暗盡數驅散。

  映入眼簾的這個房間,地板锃光瓦亮,沙發上的枕頭擺放得整整齊齊,桌上的花瓶,墻上的掛歷,椅子下的足球,機械時鐘內發條走動的聲音靜靜回蕩,營造出了一種既干凈整潔又不失溫馨的家庭氛圍。

  雖然客廳內空空蕩蕩,不知道是否真的有人居住,但是起碼與“被廢棄的鬼屋”給人的印象掛不上鉤。

  竺清月繼續往前走,人面蜘蛛則“咔嚓咔嚓”地在天花板上移動。

  廚房,衛生間,書房,內部裝潢和家具應有盡有,“五臟俱全”。

  竺清月經過樓梯旁邊,朝上頭看了一眼,但沒有繼續往上走。

  就以一樓的狀況,沒有任何異樣之處,感受不到危險的跡象,更沒有別人在,她已經仔仔細細、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

  女孩繞了一圈,毫無發現,只好重新回到客廳。

  房屋靜悄悄的,燈已經全部打開了,將整個房間照得窗明幾凈,到處都變得亮亮堂堂,只是因為沒有人聲而顯得寂寥,卻和“陰森嚇人”的氛圍沾不上邊。

  ——哎,真奇怪。

  這時,竺清月發現了第二件怪事。

  她的舉動向來從容不迫、有所計劃。之所以要放慢步伐,一方面是為了更專注于搜尋線索,一方面是打算等徐向陽進來之后,兩人一同商定計劃,才好再深入探索鬼屋。

  她體感這會兒距離自己被卷入屋內,起碼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可是……

  女孩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門口。

  徐向陽還是沒有進來。

  他沒發現自己失蹤了?還是壓根沒打算進來?

  不,這兩種都不可能。

  竺清月對那個男生充滿信心,無論是對方的個性還是能力。

  她對星潔提到過的自己對向陽懷有的情感,可不是隨口說說。于她而言,能為人所不為者,才是值得尊敬的對象。

  墻壁上的掛鐘指針還在有條不紊地轉動著,發出有規律的響動,但是和自己手表上顯示的時間完全對不上號……

  “咚。”

  竺清月正在低頭思考這其中的問題所在,突然聽見樓梯上方傳來人的腳步聲。

  她抬起頭,見到穿著體恤衫,看上去單薄又瘦弱的宋耀正站在樓梯頂端,正咧著嘴往下俯瞰。

  “班長,你還是進來看我了啊。”

  他的聲音略顯沙啞,透著掩蓋不住的驚喜。

  竺清月對他微微一笑,只是她的神情看上去還有點心不在焉。

  “是啊,我還把我的寵物帶來了,你介意嗎?”

  一頭龐大蜘蛛的影子自天花板上倒掛下來,肥碩腹部上的扭曲哭嚎的人臉正朝他齜牙咧嘴,露出猙獰的面目。

  宋耀的眼神一凝,但還是很快露出了笑容,很大方地說道。

  “沒關系,不然班長你一個人的話會覺得寂寞吧。”

  “一個人?”竺清月輕笑了一聲,“你在說什么呢,我男朋友馬上就會進來的。”

  “……別撒謊了,我看得出來,那個徐向陽不是你的男朋友吧?”

  宋耀又被噎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終于有點繃不住了。

  “而且,你怎么知道他馬上就會進來?”

  “他一定會。”

  竺清月的答復斬釘截鐵。

  “你對他倒是挺有信心的。”

  宋耀搖了搖頭。

  “不過,班長,你搞錯了我的意思。我剛才說的是他不需要‘馬上再進來’……說不定,他是早就已經到這棟屋子里面了呢?”

  直到聽見這句話,竺清月的眼神才終于認真起來,緊緊盯著樓梯上的宋耀。

  “這是什么意思?”

  “呵呵,我是這棟房子的主人,所以我很清楚它的本質……”

  見竺清月的注意力總算集中在自己身上,宋耀終于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他張開雙臂,侃侃而談,與過去那個在班上總是佝僂著背,沉默而不起眼的瘦弱男生判若兩人。

  “你知道嗎?它就像是一株能散發出濃烈氣味的食肉植物,動不動就會有獵物主動送上門。”

  宋耀的手臂一揮。

  伴隨著他的動作,驚人的景象發生了:他身后墻壁如活物般鼓起了數個大包、并漸漸勾勒出人型輪廓。

  這些大包就像是一個個包裹著人類身體的膠囊,在皮囊破開后,里面露出了數具不知是死是活的人類軀體。

  這幾人有男有女,全都閉著雙眼手腳攤開,他們身上的穿著破破爛爛,不過勉強還是能看出屬于同一類型的制服。

  “這群家伙就是被誘餌勾引,前段時間闖入我家里的不速之客。被這棟房子捕捉后,很快就變成這樣了。”

  是那支靈媒小隊嗎?竺清月心想,看來他們是真的全軍覆沒了。

  “我爺爺很討厭這群偷偷摸摸的人,好在我還算寬宏大量,饒了他們一命。”

  宋耀的嘴角上揚,身后的四個人竟慢慢漂浮了起來,一個個低垂著腦袋,像侍從般眾星拱月地圍繞著站在樓梯上的他。

  “最近這段時間,像這樣的人還不止他們幾個,當然,這群未經允許就闖入別人家里的家伙們,如今已通通受到了這座房子的懲罰……你猜,那位徐向陽同學會不會落得同樣的下場?”

  班長大人的雙眸微微瞇起。女孩那張有著超越年齡的成熟與美麗的臉上,柔和的表情還是沒多少變化,她輕聲詢問道:

  “向陽他現在身在何處?你想怎么樣?”

  “沒什么。”

  宋耀的表情變得更得意了,他舔了舔嘴唇,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我只是一直呆在這座房子里有點寂寞了,想找人來玩游戲罷了,班長,你是我在班上最熟悉的人,所以我會想到你,并且邀請你來做客。”

  “而游戲就需要籌碼。當然,我不會問你收取什么,我身邊這幾個人的性命,就是我們的籌碼。只要你贏了,我就告訴你答案。要試試看嗎?”

  “……你把別人的性命當成游戲?”

  竺清月生氣的指責與他的預料如出一轍。

  “哈哈哈,放心吧!只要贏了就沒關系,只是游戲嘛,我又不是想惹班長你發火,我會……”

  他越說越興奮,他為這一天的到來準備了很長時間、在心中反復思考了無數遍,一直想象著那位自己一直仰慕著的少女會做出什么反應。她是那么溫柔善良,對誰都很友善,臉上永遠帶著鼓舞人心的笑容。但正因為女孩像女神般完美,才更讓他心懷期待,當這樣的她面臨道德困境時,又會露出怎樣悲傷的表情呢?現在不過是一個開始,接下來還有更多安排好的陷阱——

  可就在這當頭,他卻聽見了一聲恍若幻覺般的嘆息。

  “唉。”

  站在樓下的女孩輕輕嘆了口氣。

  宋耀還以為她要糾結一會兒才會答應,結果卻只見到她朱唇輕啟,低聲說道。

  “——不知所謂。”

  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他正想說話,卻猛地瞪大了雙眼。

  “嗬嗬……”

  他下意識地想用手去抓撓自己的喉嚨。

  宋耀的眼球往外凸出,喉嚨上浮現出一道、兩道、三道深深的凹痕,脖頸上的肌肉迅速充血,青紫,像是被鋒利的刀片割傷似的,鮮血慢慢流淌下來。

  無形的“線”緊緊箍住了他的喉嚨,且下手極為狠辣,簡直像是要將他的脖子一口氣切斷似的。

  “你……你難道不想知道……”

  他的話說到一半,就再也張不開口,整個人都被脖頸上的“線”慢慢提到了空中,無處借力的雙腳到處亂蹬。

  “宋耀同學,你該不會以為我剛才是在和你商量吧?”

  站在樓下的竺清月再度抬起頭來,她的瞳孔依然像宋耀記憶中的那般清亮明媚,不過……里面流淌的不再是過去那春日溪流般溫柔到令人心醉的光,而是像山中古井般森冷幽深、只會讓人覺得恐怖的眼神。

  “你敢不回答,我現在就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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