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真有意思,一個和尚光靠著套取鹽引販鹽,就聚斂了千萬資財!”
御座上的景泰帝顯然是怒極了,他脖頸上微顯青筋,冷笑不已:“朝廷的開中法,究竟被他們敗壞到什么地步了?”
兵部尚書于杰就神色一肅:“陛下,臣可以性命擔保,景泰三年之后,北方邊境的一應糧倉,都是實數。”
“朕知道。”景泰帝微一頷首,于杰此言是經過驗證的,之前與蒙兀一戰,朝廷就沒有為大同宣府一帶的糧草發過愁。
當時的情況,即便宣府與北京的聯系被割斷,宣府城中的糧草,也依舊足夠于杰轄下的四十余萬大軍支撐數月。
可景泰帝怒意非但未減,反倒更增三分。他的語音驟然拔高,如洪鐘大鼓似的震蕩殿堂,“若非是于少保整軍,我大晉邊疆早已千瘡百孔。整個朝廷,就要被這些蛀蟲給吃垮了!”
他隨后又望向李軒:“冠軍侯,朕看你的卷宗,這些鹽商中家財不遜于唯真的,就不下七位?”
李軒就面色平靜的一躬身:“陛下,確有七家鹽商,豪富不在唯真之下。不過臣不知這些商人,在套取鹽引一案上涉事多寡,也不知他們的一應家財,是否歷代經營所得。”
堂上的吏部尚書王文就一聲冷笑:“這些人都敢在軍糧上做手腳,甚至勾結蠹官,構陷御史,想必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他們家中的錢財,又能干凈到哪里去?
陛下,臣請現在就遣干員前往,抄查緝拿,絕不能給這些東西藏匿財產的機會……”
景泰帝就神色微動,他正是這么想的,可還是有點顧忌。
兵部左侍郎商弘對此事卻有些抗拒,他微蹙著眉:“這似乎不合朝廷法度?冠軍侯掌握的證據,雖然足以為夏御史翻案,卻沒能證明這些鹽商與此案有涉。”
“可至少能確定,這些人與唯真這惡徒過從甚密!”
戶部尚書蕭磁冷笑著回擊商弘,感覺自己的同僚實在過于迂腐:“陛下,這些鹽商人人都富可敵國!如果沒有參與套取鹽引,那么他們的巨額家財究竟從何而來?
臣以為,即便他們是真的與此案無關,也該拘拿起來問一問,他們的這些錢財究竟是什么來路?”
“陛下!”新任的大理寺卿叫馬煜,他的臉色沉冷:“唯真案發之后,必定會打草驚蛇。如果再拖延下去,確實會給這些奸商藏匿資產的機會。
臣以為如今事急從權,朝廷當引春秋之例來決斷此案。”
李軒就側目看了一眼這位新任的大理寺卿,心想這真是個狠人吶,什么叫春秋之例?那就是春秋決獄,自由心證,說你有罪就是有罪。
次輔高谷也當即響應:“陛下,董子曾言,《春秋》之決獄也,必本其事而原其志。意思是如果有邪惡犯罪動機的,即使作惡未遂,也應該重罰。何況此等貪婪成性,人面獸心之輩?
朝廷確可援引春秋,可以將這些鹽商先行緝拿,再拷問其罪!”
兵部左侍郎商弘就苦笑不已,心想這滿朝重臣,都已被唯真那上千萬兩的資財刺激到瘋了。
竟連高少保也不例外,這位一向看重朝廷法度規矩,可如今竟然連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此時商弘又眼神異樣的,看了旁邊的李軒一眼。
心想這位冠軍侯看似忠直純良,實則是老謀深算。
商弘看過李軒提交的那份卷宗,雖然在夏廣維案的案情上務求詳盡,可重點還是唯真等人的家財。
整個卷宗兩萬三千余字,其中有一小半都在介紹這些鹽商的身份,來歷,資產,字里行間都在強調他們的豪富,引得天子與諸臣虎視耽耽。
這位也著實抓了一個好時機,數日前兩廣報災,有颶風登陸廣東與廣西一帶,使得朝廷的財政益發窘迫。
那些云南土司也有了叛意,眼前朝廷的西南疆土,又有一場大戰在即。
如今的朝中眾臣,是難得的有志一同。
這個時候,任何一個能夠緩解朝廷財政危機的機會,天子與諸位大臣絕不會放過。
不過他也沒有再出言阻止之意,春秋決獄本就是儒家推崇的斷案方式,現在的朝廷,也確實缺錢。
這個時候,反倒是兵部尚書于杰眉頭大戰,出言辯駁了幾句。他并非是維護這些鹽商,而是與商弘一般,認為這不合《大晉律》。
可天子與眾多朝臣,都已默契地將于杰之言無視。
事關鹽引套取與夏廣維案,自然是以內閣,大理寺與刑部的意見為主。
“那么此事就這么定了。”景泰帝拍著扶手,一言而決:“夏廣維案由刑部與大理寺負責,唯真虛報軍糧,套取鹽引案則由三法司會同戶部,繡衣衛,內緝事監合辦此案,由于少保,冠軍侯二人監督。
關于此案,朕有一言告于諸卿,此案絕不可累及無辜之人,也不可縱放了那些禍國兇頑!所有賬目需得清清楚楚,也務必得審個明明白白,示天下以公。”
于杰本是面含不滿的,可聽到景泰帝這句,就神色一舒:“微臣遵旨!”
李軒也唇角微揚,毫不猶豫的躬身應命。
此時景泰帝,又看向了李軒:“朕聽左道行說,夏廣維尚有后人存世,且與冠軍侯交情甚篤?不知冠軍侯能否將他帶入宮中,朕的意思是給他一個出身,稍作補償。”
李軒則下意識的看了左道行一眼,知道此人對羅煙的真實身份也了如指掌。他稍作凝思,就苦笑道:“陛下,此事多有不便。那人的情況,陛下想必也清楚。她幼年失怙,長成之后,做了不少任性妄為的事,所以不愿牽累其父清名。”
他隨后又抱拳躬身:“只需朝廷能夠還夏御史清白,能夠讓夏御史香火得繼,就可讓夏御史的后人心愿得償了。”
景泰帝就又嘆了一聲:“十二年前,是朕失查,對不住夏御史!”
之后他就問刑部尚書俞士悅與大理寺卿馬煜:“二位對于夏御史一案,可還有什么疑義?”
大理寺卿馬煜就抱著拳道:“陛下,臣這里沒有疑問。冠軍侯提供的證據,證人,卷宗記錄等等都極其詳實,其實已可直接定案。”
俞士悅就眼神一凝,心想這距離定案,還是差了點。
可隨后他就搖頭,雖然這不合規矩,可他并非是不知權變之人。那些許的小問題,并無大礙,不過就是在棺材板上多釘幾顆釘而已。以他的能耐,輕易就就可做到。
且這個場合,他也說不出反駁的話。
“那么就由制敕房擬旨,內閣副署,將夏御史一事告諭天下,咸使聽聞。再令禮部商議夏御史的謚號,追贈事宜,朕意以為,當從寬從重,以慰天下忠直!”
景泰帝隨后神色定定的看著李軒:“再麻煩愛卿一事,卿可至夏御史的族中,選一純良忠厚的子弟為其繼嗣,世襲繡衣衛百戶之職!”
李軒頓時了然,景泰帝說是讓他負責夏廣維繼嗣一事,其實是間接的將這權利給予羅煙。
他不禁暗暗感慨,這位天子雖然沒有大晉太祖太宗的狠辣果決,雄圖大略,卻是一位真正的仁厚之主。
關于夏廣維的圣旨,制敕房只用了一刻時間就擬就,內閣諸臣也很干脆的給予票擬。
這份圣旨會交由通政司抄寫,不久后以邸報的形式,傳遞給天下州縣。
李軒則在離宮的時候抄了一份副本,返回中軍斷事官衙門。
羅煙早就在這里等得望眼欲穿,當她從李軒手中接過那份圣旨,眼里的淚水頓時就像是斷落的珍珠一樣掉下來。
李軒花了小半刻時間,才將她哄住。
這個時候,他已經很疲憊了,也就不打算返回冠軍侯府,準備就在這斷事官衙門里面住下。
大晉的各個衙門,通常也是主官的住處,這斷事官衙門的整個后院都是屬于他的。
可就在李軒走到自己房門前的時候,卻發現羅煙并未走向旁邊的廂房,她臉泛紅潮,面色嬌艷,顧盼生姿,一身都是驚心動魄的美。
“煙兒?”
李軒正怦然心動,就見羅煙直接撲入到了他的懷中,然后扯著李軒的衣襟,迫不及待地吻住了他的唇。
李軒愣愣神,然后本能的就轉守為攻,轉瞬間就將羅煙打擊到丟盔棄甲。
李軒也失去理智,只因兩人才剛接觸,那顫栗感就直擊靈魂。
雙方心有靈犀之下,似乎有著雙倍的快感。
這讓李軒就一瞬間沉醉其中,與羅煙抵死纏綿。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李軒感覺舌頭有點痛,才把羅煙放開。他齜牙咧嘴道:“煙兒你咬我干嘛?”
羅煙就有些臉紅,她剛才被這家伙撩撥得受不了,情不自禁就咬了。
此時她眼睛里,卻含著迷蒙之色,滿蘊春意,一張小臉仿佛桃花綻放。
“好舒服,這就是男女之間的滋味么?怪不得”
可能是心境不同,羅煙感覺這一次,與他們以前的那幾次親密接觸,是完全不同的滋味,
怪不得眼前這個家伙,以前天天往薛云柔那邊跑。如果每次是這樣的感覺,她也一樣會沉迷其中。
李軒這個時候才想起樂芊芊,他有些擔心的往旁邊張望。他記得剛才芊芊是一起進來的。
羅煙見狀微微一哂:“你在找芊芊?她剛才走進院子后就又往回溜了,紅著臉,像是兔子一樣,應該是猜到我想要做什么。”
此時羅煙的眼眸,又有了些許幽沉:“這個時候,軒郎你還有心思想別的女人?”
李軒發現羅煙一邊說話,一邊把他往房間里面推。
李軒就不禁‘咕咚’一聲,咽了口唾沫。他心里竊喜,臉上卻是面色微肅,苦笑著道:“冷靜點煙兒,我知道你現在的想法,可如果煙兒你只是為了報恩”
此時他的唇,卻已被羅煙的手指按住。
“矯情!這個時候,你裝什么正人君子?如今你身邊的人,誰不知道你是個花心大蘿卜?當我會信?”
羅煙的眼里放著光,她呼吸灼熱無比的把螓首靠在了李軒的胸膛上:“就是現在,李軒你要還是個男人,現在就要了我。”
李軒就再不說話,猛得將少女的嬌軀一把抱起,往內間那張床的方向大步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