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軒當天破天荒的缺勤了,他在簽押房里面又呆了半個時辰,感覺實在坐不下去,便走去跟江大校尉請了一個假。
江含韻沒有多想,雖然她心里突然滋生了些許不安,可還是爽快的同意了。
這是因之前她被關押在鎮妖塔的幾天,明幽都里的事務,都是由李軒代掌。居然也井井有條,沒有出現任何事端。
江含韻自覺是欠了李軒人情,今日幫李軒照看一下第三旗,也算是禮尚往來了。
這也是因近日李軒在江含韻心目中的印象大好,不但修行勤奮,公務上也不辭勞苦。讓她又看到了幾年前的李軒,所以很是放心。
她不知道的是,李軒離開朱雀堂之后,就策馬疾奔,奔騰如雷的來到了薛府。
可到了薛府之后,已經被冷風吹得清醒過來的李軒,就又遲疑了起來。心想自己果然是個渣男,找人泄火這樣的念頭,實在太不尊重人了,簡直不當人子。
不過既然到這里了,倒是不妨給云柔一個驚喜,不能每次都讓人家姑娘主動來尋他。
李軒懶得等門房通傳,也不打算驚動薛夫人,直接就從靠東側的北墻翻了進去。
——之前薛云柔就跟他說過,她就住在這個位置,在薛府臨北墻的一座閣樓里。
薛氏乃江南名族,家中在南直隸田連阡陌,薛夫人又擅于經營,十幾年積累起富可敵國的資財。故而這座薛府中的法禁強度,甚至超越于誠意伯府之上。
理論來說,除非是紫蝶妖女那樣精通幻法的大高手,任何人進入都不可能不驚動府內供奉的武修術師。
不過李軒手中有薛云柔給的信物,暢通無阻的來到薛云柔住的竹意樓。
當李軒翻上第二層,正在樓內修行的薛云柔立時驚覺:“什么人?”
同時兩口飛劍從樓內穿飛而出,不過那凌厲無匹的劍芒,才剛斬到李軒的身前,就驀然停在了半空中。
“軒郎?”
薛云柔的神色很是意外,也含著驚喜:“你白天不是要上衙當班嗎?怎么跑來這里?”
“自然是想你了!所以請了半天假。”李軒的身影才穿入樓內,就見薛云柔穿著一身若隱若現的絲綢褻衣,盤膝端坐于床上。
這讓他本能的就回憶起,當日畫舫上薛云柔的妖嬈身姿,傾城之舞。
于是那原本在趕來途中稍稍冷卻了幾分的火,就又熊熊燃燒了起來,并騰高三尺,直接沖入到他的腦仁當中。
李軒不由暗罵該死,明明他翻墻的時候,就只是想與薛云柔聊聊天,說說話的,最好是去畫舫那邊再走一趟,再欣賞一下薛云柔的舞姿的。
可這個時候,李軒發現自己的腦筋已經沒法轉動了,腦里面就只有‘啪啪啪啪啪’。
他勉力維持著自己的理智:“云柔你在修行?沒驚擾了你吧?”
“不會!我修行的功法特殊,哪怕在鬧市之中,別人也難驚擾到我。”
薛云柔沒注意到他那快要將她一身衣物撕碎的火熱目光,她被李軒的一句‘想你’說得心花怒放。此時一邊將外衣披在了身上,一邊不能自控的唇角上揚:“真稀奇,軒郎你還知道想我?還以為軒郎你眼里,永遠就只有公務與案件,還有你的校尉大人。”
李軒看著她的穿衣動作,心想何必這么費事呢?待會還得脫——可隨后他就意識到這想法太禽獸了,而此時李軒也發現自己居然已處于‘出鞘’的狀態,他忙走到桌子的旁邊坐下,借助這圓桌掩飾自己的‘殺機’。
不過可能是動作過于劇烈,也可能是太激動了,這圓桌被他頂得往上一翻,差點把它掀倒。
薛云柔微覺奇怪,可還是沒有多想,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姿容,就喜滋滋的來到了李軒的身側:“軒郎下午有什么安排嗎?說來我一直想要人陪我去棲霞山游玩,那里的風景可美了。還有大報恩寺的那座琉璃寶塔,我一直都沒有去過。要不——”
她用手指點著自己的嘴唇;“我們去玄武湖,我給你再跳幾支舞。除了天魔曼妙舞之外,我還練了魔女叩心舞。雖然是魔門所創,可舞姿真的很好看,也能鍛煉身體。”
她剛說到這里,就聽到圓桌之下,傳出了‘咚咚’的響聲。
這讓薛云柔的眼中,顯露出了惑然之意,心想這哪來的打鼓聲?
李軒則努力的按住圓桌,一邊咒罵這圓桌怎么就這么矮了?一點余地空間都不給他,也太輕了,壓不住一個武修的出鞘;一邊則控制著自己如火一樣的吐息:“可我現在哪里都不想去,就只想看著你。”
直到此刻,薛云柔才注意到李軒的異常,她俏臉上頓時布滿了紅霞。
可李軒的這句話,也讓她情動不已。
薛云柔猶豫了半晌,正想著自己該不該從這只危險的獵食者身邊逃開,就感覺自己被李軒猛力一拉,不由自主的坐到了李軒的懷中。
當親身體會到那打鼓聲的來源之后,薛云柔的臉,更是殷紅似血。
可更讓她吃驚的是,李軒居然雙手托住她的后腦勺,直接就來了個相濡以沫,
薛云柔的雙眼圓睜,先是不敢置信。可隨后她的眸光,就漸漸溫柔,甚至是迷醉于其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山已枯,石已爛,李軒才放開了手,長吐濁氣的同時,主動將薛云柔推開:“你在這里等等,我去一個地方,稍后再過來。”
薛云柔的神智則是恍惚的,她都不去擦唇角旁的銀絲,一手拉住了李軒的手,語中微含怨意道:“你把我弄成這樣,這就走了么?”
李軒則是苦笑著說出了實話:“我剛才喝了三百年份的天瓊原漿,然后還被雷法煉體了。”
他已經準備好找個私密點的地方,用麒麟臂來解決問題了。
李軒不是不想當禽獸,可他終究還是希望兩人的第一次,是在兩人情投意合,水到渠成的情況下。
“三百年份的天瓊原漿?你還做了雷法煉體?你是瘋了?”
薛云柔先是吃了一驚,然后就臉色微寒:“軒郎你這是準備去找誰?”
她將李軒強拉了回來,然后也學著李軒,主動將自己溫熱的紅唇覆蓋了上去。
這一刻,李軒只覺自己腦海一炸,幾乎所有的思緒,都被‘啪啪啪’給占領了。嘴里也發出了野獸一樣的吼聲,準備將自己的獵物推倒,吃掉!
可就在這個時候,二人聽到樓外,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伯母您不用陪的,今日我是私服出游,您不用太多禮數。您知道的,我與云柔她就像是親姐妹一樣。以前在北京城的時候,也不止一次到過她的閨閣。”
“也是。”這是一個婦人的聲音:“云柔她從六道司回來,就在樓里凝練玄雷道體,一直沒出來過,公主你直接推門進去就是。”
長樂公主?還有薛夫人?
樓內的兩人都神色微變,然后李軒就神色慌張的四面張望。他想自己偷吃人家小白菜這種事如果被發現,該不會被打死吧?
薛云柔卻比李軒鎮定得多,她認為哪怕被發現了,那也沒什么。她已認定了軒郎,非他不嫁,自己又非凡俗之人,又何必在乎別人的眼光呢 可在自己母親與好友面前,這情況還是很尷尬的。
故而薛云柔念頭一轉,就往床指了指:“你躲到被子里面去。”
李軒沒多想,就依言藏到了被子里面。薛云柔則匆匆整理了一下床,盡量把李軒的兩側堆高。又塞了幾張符,掩蓋住李軒的氣息。
才剛做完這些,外面的門就傳來了三聲叩響:“云柔,現在你方便么?”
薛云柔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公主殿下請進。”
讓她松了口氣的是,進來的就只有長樂公主,后者則一愣神,感覺今日的薛云柔,竟是艷光四射。
“云柔,你該不會是忘了吧?”長樂公主上下看了一眼發絲凌亂的薛云柔:“說好今天陪我去取新打的頭面,順便一起去大報恩寺的琉璃塔看看的。可你這模樣,是打算就這樣陪我出門?”
薛云柔心里不由‘咯噔’一聲,忖道她這幾天只顧著軒郎,還真給忘記了。
“修行太專注,一時沒注意時間。殿下你可能得等我一會——”
薛云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同時在尋思著該如何在不得罪人的情況下,將長樂打發走。
可就在這個時候,她發現長樂在看著屋內的一個方位,神色錯愕。薛云柔順著她視線看過去,然后那俏臉就紅得像似染了血一樣。
只見那床上的被子,此時赫然被支棱起了一個高高的帳篷。
薛云柔忙走了過去,將這小帳篷撫平了:“這是床沒鋪好,讓公主你見笑了。”
可她的手才剛剛撫過,那小帳篷就又‘篷’的一聲,再次支棱了起來。
“那個——這被子可真有意思,你看它又起褶了。”
薛云柔訕訕的笑,她再次用手將帳篷壓平,同時顧左右而言他:“殿下,我看今天的天色不太好,只怕是看不到琉璃塔上十里佛光的異景,要不我們換一天?”
長樂公主看了看外面的天氣,只見窗外碧空萬里,風和日麗。
還有,那十里佛光是什么?以前從沒聽說過?琉璃塔上有這種景色?
然后當她回頭,就望見那小帳篷,很不給薛云柔面子的再次頂得老高。
長樂公主不由眨了眨眼,心里閃過一個念頭:“云柔,你這莫非是角先生?”
“才不是!”薛云柔聲音驀然拔高,她感覺尷尬得不行,心想早知如此,還不如不避呢。
“我這里怎么會有那東西?只是這新打的被子質量不好,那彈棉花的匠人手藝不行。”
說話的同時,薛云柔從旁邊又抱來了一裹被子壓在了上面。同時憂心的想道,軒郎他這次的火氣真的很大。
“是嗎?”
長樂公主心想你蒙我呢?彈棉匠人的手藝再差能差成這樣?被子都頂到快一尺高了。
既然不是角先生,莫非?
可她也沒打算拆穿,那真是挺尷尬的:“你快點整理吧,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們在大報恩寺與夫子廟那邊逛一圈回來,估計就得一更天。”
薛云柔心想那大報恩寺一個破塔,有什么好看的她眼里滿滿的不情愿:“還是過兩天吧,天色真得不好。”
“陪我去嘛!”
長樂公主眼里顯露出幾分無奈與惆悵:“禮部那邊已經定下十月初二這天祭祀孝陵,不但是黃道吉日,也恰是孝慈高皇后的誕辰。這次估計是我最后能出來的機會了,祭祀之后就得回歸京城,可能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來南京。
我又不像是你,未來多半能長生逍遙,道凌天下。皇家之人雖然天潢貴胄,享盡榮華,可突破天位的機會卻是微乎其微,至多也就只是多幾十載壽元而已。”
薛云柔不為所動:“殿下要求長生,大可斬斷龍脈,出家當一個女冠的。前朝這般做的,可不止一人。”
長樂公主不由磨牙,這個女人,竟是重色輕友到超出天際了!
“不去也行。”長樂公主在圓桌旁坐了下來:“我們聊天吧,說一說我們小時的趣事。”
薛云柔心里就頓時一慌,她幼年有些黑歷史,可不想軒郎得知。
“對了,伯母她應該還沒走遠。”
長樂公主笑瞇瞇的往門外說著:“云煙,你去請薛夫人過來,我們一起聊些閑話,那也挺好的。”
薛云柔臉色發黑,知道自己被拿住軟肋了:“行,我去,我去還不行嘛!”
她隨后又滿含憂慮的看向床鋪,心想軒郎他該怎么辦啊?
天穹原漿的藥力,她是清楚的。以前她曾喝過一瓶,哪怕正常的散發,那也是讓人很難受。
關鍵是,自己將軒郎丟下,他會不會被別的女人占了便宜去?
薛云柔隨后心神微動,當即長袖一甩,使一只火紅色小鳥穿袖飛出,落在了床沿上。她自己則快速整理了一下妝容,又換了一身衣物,陪長樂公主出了門。
等到二女離去,李軒就從被子里面鉆出來。然后就發現薛云柔的那只火云凰,用嘴叼著一只瓷瓶,在他的眼前飛舞著。
而在它的右爪上,還抓著三張紙條。
李軒將紙條拿了過來,只見第一條上面寫著:“瓶內為寒玄丹,可助人修行冰系武訣。天穹原漿乃上品奇珍,藥力如就此浪費,委實可惜。軒郎可配合這枚寒玄丹修行寒法,或可將心火鎮壓,”
第二張紙條則寫道:“小火云想它郎君了,勞煩軒郎帶它去與你的神血青鸞一會。”
第三張就讓人有些頭皮發麻了:“不許去找別的女人,否則——”
后面沒有字,只是畫了一個正在滴著血的剪刀。
“嘁!女人。”
李軒不屑的哼了哼,意識到這只火云凰,就是薛云柔放在他身邊的眼線。說是什么鳥兒想郎君了,不過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隨后觀望了一下外面的動靜,在確證了安全之后才躍身而出,然后就貓著腰,身軀半躬著返回到薛符的墻外。
——由于某個地方過于堅挺的緣故,李軒一直到返回誠意伯府,他的腰都沒能夠直起來。
他生恐被自家那個無良大哥發現嘲笑,整個人雷光電閃,兔子般的竄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回房之后,他先把火云凰塞到神鳥青鸞沉沉睡著的鳥籠里面,接著就火速將那枚寒玄丹吞下,在胸腹之內化開。
當李軒在床上坐下來,開始搬動起了‘混元天象訣’,他的眉頭卻隨后微微一凝。
好歹是與六道人元丹同一等級的丹藥,寒玄丹的效力還是很強的。可李軒卻覺自己胸腹間沸騰的熱氣宛如巖漿,無論多少寒力投入進去,都會被融滅蒸發,作用微乎其微。
李軒在搬運了不到一百個呼吸,就毫不猶豫的改弦更張。
依舊是‘混元天象訣’,他卻換了一種觀想物。由之前臨界溫度147攝氏度的液氮,更換成臨界溫度達到226攝氏度的液氫。
更換寒系觀想物這件事,李軒一直都想做,卻擔心‘液氫’的寒力過甚,會連同他被動掌握的寒煞‘九幽絕寒’一起,引發不可知的變化。
可今天,李軒卻決定冒險一試。且除此之外,他也沒有別的方法,可以鎮壓自身的心火。
而這觀想的效果,可謂是立竿見影。
他體內沸騰的氣,很快就被鎮壓了下去。腦海之內那些雜亂的意念,還有那‘啪啪啪’的想法,也都被冰鎮驅逐。
當李軒的心神恢復至靜,一層寒冰也自他的身周生成,并往周圍擴散蔓延著,很快將整間房屋都凍成了冰窖。
李軒不知的是,就在這刻,從他身后探出的那些紅絲飄帶正疾速收縮。鼎內的血眼少女滿意的閉上了血眼,繼續雙手抱膝,陷入到了沉睡狀態。
鳥籠中的神血青鸞則在此刻睜開眼,看李軒的眸子里現出了幾許驚意。旁邊的火云凰則一聲輕鳴,周身張開了一層火色氣罩,將它與身邊的配偶都籠罩在內,持續對抗著周圍侵襲過來的森冷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