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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三章 三軍挺進婆勒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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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軍沿著特勒滿川又行了兩日,護蜜國主羅真檀親率五千部眾前來加入,至此高仙芝統率的唐軍兵力已擴展到兩萬人。

  只是眼下的路越來越難走,興都庫什山脈的群峰山脊交錯,地勢越來越高,山谷也愈發狹窄。

  眼下是盛夏時節,然而隆起的山腰里卻冷風呼嘯,凍土萬年不化,山谷中的草木也愈發稀少。識匿部和護密國參與遠征需得自帶補給,他們的補給就是高原上放牧的牦牛和盤羊,草木稀少了,這些食物不都給餓死了嗎?

  還有一個問題是山谷狹隘只能以長蛇陣前行,軍隊聚在一起走路如百足蟲般蠕動緩慢。高仙芝與李嗣業、王正見和程千里等人商量后,決定兵分三路挺進,最終在連云堡前的婆勒川前會合。

  高仙芝當即給疏勒副軍使趙崇玼下令:“你帶疏勒軍所部五千人,沿著北谷山道前進,到達婆勒川后原地休整等待。”

  趙崇玼叉手領命,抬起頭看了高仙芝身邊的李將軍一眼,李嗣業對他揮手道:“去吧,注意安全。”

  高仙芝又對撥換城使賈崇奐下令:“你率撥換營所部以及一部分龜茲軍從赤佛堂道前往。”

  “喏!”

  他縱馬立在一塊大石上,對身邊諸將高聲下令:“其余人等以及諸位將軍,識匿國及護密國友軍,都跟隨我從護密國驛道沿著河水南岸進發,七月十五日之前,各軍必須到達婆勒川,違期者當以抗命論處!”

  三軍在河灘前齊聲叉手應命:“喏!”

  各營各團開始整頓集結,為了方便行進,將六纛在內的所有旗幟全部裹纏收起。大軍在山麓形成的分水嶺變作三道,沿著崇山峻嶺向前行進。

  行軍途中高仙芝與邊令誠、李嗣業特意爬上一座平緩的山頭登高眺望,舉目之下群山山脊蜿蜒盡收眼底,但再往遠處看皆是云霧繚繞,無法識得其真面目。腳下他們的軍隊就在這山川間的溝壑中穿行,如同分工覓食的蟻群。

  “與巍峨聳立的群山相比,人真是渺小啊。”

  “螻蟻雖小,可潰千年堤岸。”

  高仙芝笑了笑:“也是。”

  三軍行進路線均是一個彎曲到極致的弓背,當人類無法征服頭頂的天空之時,地形上的阻礙對于他們來說是不可解的大難題。就譬如眼前,為了給眾軍士鼓勁,高仙芝指著相隔不到六里的山脊說:“等我們走到那座山的背后,大家就進行短暫修整。”

  誰知這不到六里的路卻在迂回曲折中無限拉長,路途中還時常出現狀況,有些狹窄的幾乎不可以稱之為路的小道,只容一人能夠通過。馱運干糧的馬匹被腳下的深澗嚇住,硬是不敢前行,兵卒們只好連拉帶打,隊伍一時間停頓,急的高仙芝在后方破口大罵:“怎么回事!過不去不會想辦法!”

  這時后面也出現了狀況,一匹瘦馬在長途奔波中耗盡了體力,歪著脖子栽倒,從山坡上滾落了下去,如同翻滾的石塊掉進湍急的特勒滿川水中。

  “我的馬!”一名小兵要撲追下去,卻被身邊袍澤拉住,他滿眼淚水坐在山巖邊緣哇哇大哭:“我的馬呀,我買了它才三年!我才買了三年啊!”

  這是李嗣業親兵隊的小兵,李嗣業拉著黑胖路過他身邊,抬起馬鞭抽了他一記:“哭個屁,你的腦袋還在肩膀上,還不該高興!”

  “可我的馬死掉了,糧食也沒啦!”

  “回去之后給你補錢買馬,糧食讓同旅的人給你分潤分潤!”他立刻轉身對燕小四說道:“別讓他餓著了。”

  燕小四嘿笑了一聲叉手應喏,伸手將兵卒從地上拽了起來訓斥道:“我帶的干糧給你,別再給我丟人現眼了。”

  這兵卒忸怩了一陣,只好提著刀跟隨在燕小四身后,周圍的兵卒們朝他發出取笑聲。

  這時不少兵卒趴在巖壁上干嘔,臉色看起來極差,倒像是危在旦夕的病人。高仙芝皺著眉頭看了看遠方,路途還很遙遠,但多數人都已經疲憊不堪。他只好高聲下令:”原地休整!醫官,醫官!去看看,為什么這么多人頭暈惡心。”

  醫官提著藥箱從山道上擠過去,對擋路的兵卒們喊叫道:“讓一讓,叫我過去救人!”

  兵卒們身體緊貼著崖壁,山上的雪線距離他們不過幾尺高,上方凸出的巖縫上倒掛著冰凌柱,他們踮著腳尖掰下冰凌柱,左手吃干糧,右手飲冰,手指凍得通紅,心頭血依舊灼熱難涼。

  高仙芝和李嗣業也沿著狹窄的山道查看情況,到底有多少兵卒頭暈行動困難,這樣一路走過去,確實有不少人出現了這些癥狀,情況有輕有重,可能視每個人的身體素質來決定了。

  醫官放下醫箱朝他倆叉手:“大將軍,副使。”

  “他們都染了什么病,為何頭暈惡心?”

  “可能是水土不服,又加上勞累攀爬所致。”

  李嗣業在旁邊補充道:“應該是高原反應。”

  “啥反應?”

  “就是高山病。”

  醫官終于反應過來,連忙說道:“沒錯,就是高山病,我們這些人從未來過如此高的地方,可能就要得病。”

  高仙芝才不管這病癥是怎么回事,直接問道:“怎么治?”

  醫官扭頭看了看李嗣業,李將軍卻回答:“硬扛。”

  高仙芝也點了點頭說:“能夠硬扛過去的病就都不算病。”

  眾軍卒休息片刻后,高仙芝立刻催促他們趕路:“馬上出發,頭痛頭暈的人把甲給卸了,全軍放慢速度,不要奔跑劇烈行走!”

  躺靠在懸崖上的兵卒們硬撐著站起來,牽著馱馬的韁繩挪開步伐緩慢移動,沿途翻越了兩座山口。山口冰川交迭,厚厚的硬雪殼淹沒了膝蓋,赤日照射在雪面上反射的目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段秀實用手擋著眼,屈膝彎腰抓了一把雪花塞進嘴里,感覺甜滋滋別有味道。

  他們站在山腰上手搭涼棚遙望,玉帶般彎曲的婆勒川河水出現在視線里,河對岸起伏的山頭上,隱約有一座有褐土和巖石夯制成的城頭。而這一景象只有在云霧淡的時候才能夠分辨出來。

  這是唐軍此行的第一個目標連云堡,雖然高山遠眺預估與他們之間相隔四十多里,但畢竟已舉目可望,大家都有盼頭了。

  婆勒川前灘涂上已經有趙崇玼率領的疏勒軍搶先到達,眾人的喜悅自不必說。從三軍分頭行進到現在,已經跋涉了有二十天,這趟超遠程的長途拉力到達終點,這是旁人無法體會的喜悅。

  第二日清晨,賈崇奐帶領的另外一支唐軍趕到河邊,三軍匯合之后開始修整,各營各團點驗人數。包括識匿部和護密國在內共有十三人因意外喪命,另有一百多人重病受傷,可見其他兩路軍也經歷了艱難險阻。

  由于夏季冰川的融化,婆勒川河水暴漲,水面寬了五六丈,水流也愈發湍急。此刻連天色都是陰沉的,使得河水暴跳的浪濤也變為了青黑色。

  眾人牽著馬肩并肩站在河邊,望著翻滾的河水面帶憂色,李嗣業揪著下巴的胡須苦思對策,他們長途跋涉數千里,沒有攜帶輜重,附近也沒有樹林,就連搭設浮橋找不到材料。

  監軍邊令誠把拂塵搭在背上,雙手捅在袖子哆嗦著身子道:“兵貴神速,如今在河川前受阻,攜帶的干糧也等不起,這該如何是好吶?”

  高仙芝卻將雙手負于身后,淡定地說道:“我們出征以來,還沒有祭天祭旗祭河神吧,稍后我們殺三牲以祭祀河神,水位自然會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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