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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溫泉對浴談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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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祿山為了表示他對這傻問題的輕蔑,哈哈地笑了幾聲說道:“這還用問,當然是為了圣人,某的一切都是圣人給的,自然統御邊塞也是為了圣人,只有把那些個游胡蠻夷搞得服服帖帖,圣人才能高枕無憂。”

  “呵,”對于這話,李嗣業只能用這樣一個字來表示。

  “你們兩個站在外面做什么呢,趕快進來吃飯,吃完了飯才好泡澡。”楊玉瑤站在門口高聲喊道。

  兩人做出互相邀請的手勢,安祿山搶先一步朝門內走去,李嗣業慢了一步,只好跟在他后面。

  用餐地點在靠東的小樓樓頂,樓中四角放著木炭銅爐,正中央放著長案。飯菜是古樓子餅配切膾,整整七斤重的牛膀子肉就端在中央餐盤上,誰要想吃就拿著碟子用銀色小刀在上面刮肉。

  這個吃法不那么雅觀,安祿山本人雖然已身居高位,卻依舊沒有學會權貴的用餐方式,或許只是為了制造笑點。這個心機叵測的人恐怕時時刻刻都是想著如何娛樂他人的。他吃餅的時候大口撕咬,雙手拽著餅從牙跟處往外拽,成功地引起了楊家姐妹的笑聲。

  “安侄子,別吃的那么急,就跟餓死鬼轉世一般。”

  “你還別說,祿山兒當初還真就是餓死鬼了,為了能夠活下去,俺只能去乞食偷羊,若不是義父憐憫我性命,我早就死掉了,若不是圣人憐惜我性命,我也早就死掉了。所以我這輩子唯一的使命,就是報答救我的兩個人,可惜義父晚年遇到了那樣的事情,又早早地離開了人世間使我無從報恩,實在是遺憾……說到這里,這胡兒竟然抽噎著抹起眼淚來:“如今祿山唯一要報的,就是圣人的厚恩,替他看好家門,就算是再苦再累,與我心中卻甜得很。”

  表演痕跡太重了啊,閱過無數大片的李嗣業心中表示,演技雖然不錯,但用力過猛了。稍微往回收一收顯得更內斂一些,這樣就完全沒人看得出來。

  盡管如此,楊家姐妹也頗為動容,親手用筷子給安祿山夾了切膾以示安慰,勸說他今天是上元佳節,要笑絕對不能哭。

  用過餐后已是天黑,站在山頂的樓臺邊緣可遙望長安,城池中繁星燦爛仿佛銀河在其中盤旋。長安這座聚焦無數輝煌的漩渦,此刻正在醞釀著最后的狂歡,參與在其中的人們,被它吞沒,轉而變得黑白混雜,是非難分。

  “兩位,該去洗澡了。”

  楊玉瑤已經披上了白色中單,赤著白皙的小腿踩在地上,對兩人擺擺手表示我先過去了。

  兩人在楊家女婢的帶領下,來到了院子左邊的側屋內,屋內有寬敞的浴池,通過水道與隔壁相通。而隔壁就是楊家三姐妹洗浴的池子,她們如銀鈴般蕩滌的聲音很輕松地傳過來,笑聲如浪肆無忌憚。

  冬日里浴湯的水面白氣蒸熏,使得整個室內也如迷霧仙境。

  楊家姐妹體貼地派了四名侍女伺候他們洗澡,安祿山那三百斤肥胖的身子沉入水中,兩位侍女也寬衣解帶后緩緩滑入水底,一人手中扶著水果酒水托盤,摘下一顆葡萄喂到安祿山口中,另一女貼在他身邊按捏肩頭。

  李嗣業這邊同樣也是這種罪惡的享受,侍女把水果托盤漂浮在水面上,摘下葡萄用小手捏著喂到他口中,另一個侍女站在他身邊按捏著肩頭。這種環境下難免會有肌膚相觸,某種尷尬的反應就會凸顯,使得他臉色逐漸通紅,幸虧有熱水和白氣做掩護,否則被對面的安祿山瞧見豈不是尷尬至極。

  念頭及此他便往對面望去,安祿山正半瞇著眼享受著他的貴賓待遇,對于身邊的兩名女子,他似乎連正眼都不瞧她們一眼,更別說什么親密舉動和想法。

  李嗣業對此深感佩服,心想自己的定力和心性還要訓練,要多來這種地方才能夠消磨掉這些東西。

  “李嗣業。”也許是酒喝多了的緣故,安祿山開始主動說話了:“你剛剛問的那個問題,我們為啥打仗我仔細想過。”

  “某曾經是個生意人,雖然也偷羊,但多數時候是做牙儈販羊,知道做生意無非就是賠錢和賺錢,知道這賠錢的買賣不能做。可自從我加入了唐軍,逐漸身居高位以來,就發現很多事情他媽的不符合生意的道道。就好比我討伐奚部,討伐契丹部,簡直是穩賠不賺,打贏了小賠,打輸了大賠。”

  “老子每次出動萬余人,耗費數百萬的錢糧,打了勝仗以后,繳獲回來的就是一堆破爛和一群狗一樣寒酸的契丹奴隸,這些契丹部落窮得他媽只有破皮襖爛褲頭,就算把部落首領宰掉傳首京師,所獲得的獎賞和繳獲加起來都不夠我用兵的損失。”

  “你說這是咋回事兒?這些契丹人殺不絕,我營州的錢財倒是賠的底兒朝天。”

  李嗣業還真知道一點,這種現象明顯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也能從后世的某些現象中找到例子,就好像說貧窮的國家不可戰勝之類的。契丹人生活條件困苦,除了性命之外,他們似乎沒什么可失去的了。與他們相對的乃是高度專業化的唐軍,單兵甲胄價格高昂,武器裝備制式化,過分依賴農耕給養,所以每一次打仗都是一場大肆揮霍。

  他攤開手解釋道:“打仗當然與做生意不同,契丹人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他們的命,而我們值錢的東西就多了,戰甲,糧草,弓弩。雙方之間的投入本來就不對等,自然不會存在打仗能掙錢這種事情。你怎么會把打仗來比作做生意?”

  安胖子嘿嘿笑道:“在某看來,打仗就是做生意,當然賺的不止是錢,還有聲望、名譽、土地、其他等等。所以安某不喜歡打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仗,為了展示國威,去征服窮山惡水,簡直是吃飽了撐的。”

  安祿山的話極有道理,它已經蘊含了大多數漢人的思想。天下最富庶的地方在哪里,就是我們如今所占據的地方。除此之外,周邊全是貧瘠的不毛之地。除非自身的安全受到威脅,不然絕不會主動深入到那些貧瘠的草原荒漠中去。

  李嗣業不想和安祿山再談這個,趁著這家伙喝了酒有些興奮,他趕走了浴池屋里伺候的侍女。

  “你們四個先出去一會兒,等我叫你們再進來。”

  安祿山并未阻止,好像已經猜出他要問什么。

  李嗣業問出了他剛才憋在心底的疑惑:“安中丞,今日我們從長安城轉移到這溫泉宮,應該是你向楊玉瑤她們提出來的,到底是什么讓你脫離華燈怒放的長安城,非要跑到這冷清的溫泉里來洗澡?”

  安祿山厚顏無恥地嘿嘿笑道:“來這里還要啥理由,這里是我姑母的家,難道我不能來嗎?”

  李嗣業瞟起白眼表示夠夠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大胖子叫一個二十八九歲的寡婦姑母,這種事情也只有你才能夠干得出來。

  安祿山突然收起笑容,將兩條肥壯的手臂搭在浴池邊上,盯著李嗣業嚴肅地說道:“今日長安城里會發生一些事情,我置身事外才能看得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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