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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困境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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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中侯總算找到點自信,龍武軍無論是甲還是武器,都比安西軍強,安西軍又比突騎施人強,他若能帶兄弟們沖出去,哪管什么給救援兵沖破缺口,只要能活著回到長安,也足夠給一群禁軍吹一輩子的牛了。

  逐漸合攏的突騎施軍隊沿著俱蘭城城墻的兩端把唐軍圍做半圓,停留在一箭之地內,而他們所在的中心點剛剛距離城墻一箭之地,所以如今唐軍是腹背受敵,等死或待援罷了。

  可汗親衛隊中奔出一騎,手持可汗的豹尾符節,抬頭對著這邊兒放聲喊道:“吾乃突騎施汗國賀莫可汗次子闕啜特勤,今日奉父汗之命在此處攔阻,只要阿史那昕一人,無意冒犯唐軍!只要你們將阿史那昕交出,我們便放唐軍離開!”

  史昕的面容如軟塌塌的黃泥,想要擠出一絲笑容卻出不來,誰知道安西軍會不會將他拋棄在這俱蘭城下。如果可以的話,他愿意下跪祈求這些人不要放棄他。但在這個時候,沒有一個人的目光是望向他,這些守在他前方的兵卒們絲毫沒有動彈,刀槍都穩穩地攥在手里,闕啜特勤的那些話似乎都喊給了空氣。

  闕啜特勤沒有再說第二次廢話,立刻舉起父親賜下的符節,高聲道:“以我之口傳可汗之命,殺阿史那昕!給我射!把他們迫到城墻下!”

  處于優勢的敵人戰法當然很隨意,無論怎么打唐軍都要受損,后退會受到城墻上亂箭攢射,前進卻是數千敵軍擋在前方。

  “變陣!跳蕩架盾,其余人在陣后以弩箭還擊!”

  三排跳蕩上前,一排在將盾面立在地上,一排將盾面架至二層,第三排舉過頭頂,幾乎形成一個半面的弧拱。剛剛的長槊兵把槊扔在了地上,從后背取出擘張弩,從盾牌的夾縫中向外射擊,不需要瞄準,只需要調整拋物線距離即可,這些操弩的老兵只要把弩端在手里,不用刻意判斷計算,憑借經驗就得知這一發射出去落在了多少步距離。

  藤牧對著后方高聲喊道:

  “史昕一家!鉆在牛車馬車下方……龍武軍!自求多福吧!”

  突騎施人的步騎陣營人人挽弓,將長弓拉至滿月,箭雨撲射而至。

  藤牧親自頂著盾牌,一邊高聲喊道:“來了!”

  像是冰雹敲擊在鐵皮屋頂上,擎著鐵盾的人能夠感受到這密集得讓人難受的聲音,偶爾有幾支箭矢從盾牌交錯的縫隙中射入,刺中了蹲在地上兵卒的手臂和小腿——士兵這些地方是沒有甲胄防護的。

  這些對于身經百戰的長征健兒來說,不過是無需照料的輕傷,他們咬著牙將箭桿拔出,用隨身攜帶的麻布包扎。

  藤牧回頭去看,史昕一家抱著頭藏在車底,暫時安然無恙。龍武軍們都低頭趴在馬上,他們身下的坐騎不間斷地發出悲鳴聲,有的馬被幾十簇羽箭照顧到,這些人卻絲毫無受傷,只要護住臉,箭矢加身竟然能安然無恙,全身甲果然很了不起啊。

  史昕在車廂下抬起頭,濃稠血液沿著板壁滴落下來,他驚恐地睜大了眼眶,這才想起遺忘了什么?

  “我的雞!啊!我的雞!”

  他掙扎著要爬出去,卻被少年啜律死死拽住:“可汗,不能出去,他們還在射箭!”

  車廂的板壁恐怕已經被扎成了滾釘板,史昕可汗趴在地上哀痛不已,出長安他把家中斗雞的四大天王都帶上了,想不到竟全部隕落在此。

  娘子交河公主惱怒地罵道:“瞧你這德行!不過是死了幾只雞,比死了你親阿爺都難受!”

  藤牧諷刺地看了那史昕一眼,回過頭去坐鎮指揮,突騎施人的箭矢變得稀稀落落,被擋在盾牌下的兵卒們端起弩回射,對于懸殊的敵我雙方來說,這點兒殺傷力實在是聊勝于無。

  射箭聲頓時停止,藤牧探出頭去看,敵軍的步騎軍陣發生了變化,弓手們全部調轉方向擁向了后排,似乎還產生了一陣騷亂,但最終沒有造成太大影響。

  隱約可見敵軍后方地勢較高的坡頭上,出現了絳紅色的麾旗,其余旗幟如眾星拱月在麾旗左右。

  藤牧大喜,回頭對樊邵疾喊出聲:“撥換營來了!就是現在!沖擊敵騎左陣!”

  樊邵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咬牙對身后殘存的眾人喊道:“舍棄輜重馬匹,單騎隨我沖破敵騎左陣!”

  藤牧贊許地點了點頭,樊中侯的喊聲確實很有氣勢,戰場在萬軍之中以輕騎突圍如同飛奔跳過深淵,需要的是臨時激發出的勇氣。一無所懼便能沖出去,一旦畏了,便是墜落深淵或是折戟沉沙。

  樊中侯手執馬槊撥馬在隊伍的排頭,身后是兩人執槊,三排為三人,四排為四人,依次類推他就是這箭矢的鋒銳。他揮鞭抽打著馬臀沖鋒了起來,龍武軍士卒緊隨在他身后,青色槊鋒帶著銳氣寒光向前,宛如一支鋒利無匹的箭矢朝著突騎施軍陣沖去。

  “龍武軍!殺!”

  敵騎被龍武軍的鮮亮甲胄與青槊鋒芒震懾,竟然紛紛避讓,生怕被破甲的強槊捅個對穿。

  率領左陣騎兵的乃是新第一勇士索納都,見兵卒不肯上前,怒聲喝道:“畏戰避敵者,殺!給我擋住他們!”

  他親自提著一支長槍,縱馬朝著樊邵迎過去。

  樊邵漲紅了臉龐,密布的青筋繃在他的眼角上,伴隨著悍勇氣息暴喊出聲。

  “擋我者死!!”

  唐將來勢之猛,令那列扎不敢怠慢,他雙手握著長槍,兩人甫一接近,他揮槍橫抖,將長槊格偏,迅速閃身甩槍。

  樊邵一刺不中,迅速撥轉馬頭,毫不猶豫地向后逃竄。

  龍武軍鋒矢陣仿佛被銼掉了箭頭,后面的人也照樣學樣,甫一交鋒便調轉馬頭便向后逃離。

  藤牧看著這荒謬一幕,氣得把手中的刀狠狠戳在地上。這幫大爺整日睥睨霸氣,不把他們放在眼里,他以為真有什么底氣,結果一碰硬就暴露出了豆腐渣本質。這不是讓敵方愈發膽壯嗎?

  果然,那扎列哈哈大笑:“我實在是高看你們了!”

  “后隊列陣守住,前隊隨我殺!”

  突騎施輕騎尾隨著龍武軍的屁股追殺,在奔馳的過程中拉開角弓,對準銀甲后背一陣攢射。唐軍后背的護甲本就比前胸腹薄弱,一兩支箭矢或許無法造成傷亡,但近距離內角弓的勁道卻非常強勁,幾名龍武軍背上扎了六七支羽箭,從馬背上掉落下來。

  這一通追殺使得潰敗的龍武軍更加分散,宛如豆子亂灑在戰場上,右陣的突騎施人覷見了戰機,也朝著龍武軍掩殺過來。幾名龍武軍竟然慌不擇路,掉頭朝著安西軍組成的四方陣直撲而至,竟然是想沖進陣里尋求保護。

  藤牧怒得幾乎要跳起來,大聲咆哮道:“別他媽的過來,死遠一點兒!”

  但懼怕死亡的人是喪失理智的,他們簡直充耳不聞。冷靜下來的藤牧慌忙大喊:“讓出缺口,把他們放進來!”

  一名龍武軍已經扔掉了兵器,雙手抖擻著馬韁喊叫:“讓開!讓開!”

  布陣的兵卒向兩邊撤開,這匹馬沖進陣中央,兵卒雙手勒住韁繩,使得馬匹停止,他從馬背上翻下,跳到地上抱著腦袋蜷縮在地。

  又有幾名龍武軍也朝這邊逃竄,但他們身后突騎施騎兵追得太緊。藤牧高喊出聲:“架槊!”

  戰馬踢踏著塵土轉瞬即至,眼見得即將要撞上槊尖,此人勒緊了韁繩,竟將馬匹勒得前蹄翻起,整個人被掀落在地,趴伏在地上動彈不得。

  突騎施騎兵更不敢直面沖陣,他們揮舞著長槍或直刀從陣型的邊緣擦過去,與唐軍朝在外面的長槊碰撞,或者環繞著陣型彎弓搭箭朝唐軍射來,四面陣的后排安西軍端起弓弩,與突騎施人互射,雙方各有傷亡,唐軍的陣型依然嚴密。

  藤牧并不擔心眼前的戰況,突騎施人要吃掉他們為時尚早,要保護的目標史昕依舊安然無恙地趴在馬車下,只是他們馱運干糧的馬兒被箭矢刺中,正在不斷失血。

  想要突破突騎施人的包圍,必須有外面的唐軍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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