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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鼓舞誓師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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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蒙靈察開始組織人手搭建祭臺,營地拆卸后的木樁就是現成的材料,基座由夯土鑄成,拾階而上皆鋪以羊毛氈。祭天需要禮樂,中軍有現成的軍鼓和青銅號角,禮樂之后還需要舞蹈,這個時期的唐人不只會吹牛,還非常善舞,軍中隨便挑出幾個漢子來,都能跳一段激昂慷慨的秦王破陣舞。

  從頓多城北門到河岸祭臺邊,兩邊排列軍陣儀仗,都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部隊,還要照顧到西域少數民族的情緒。所以夫蒙安排靠近祭臺兩側為蓋嘉運的中軍,再往遠一點兒是突騎施賀莫部,然后是他親率的左右虞侯軍,再往遠走是拔漢那可汗的部隊,緊接著是楊希烈的左右廂軍,這樣隔一錯一,石國米國等王的隊伍就只能站在城門遠遠遙盼了。

  李嗣業所帶的第八團很幸運,他們作為跳蕩儀仗代表被安排站在前列,這樣就可以觀摩到整個祭祀過程。

  今日陽光明媚,西風蕭瑟,祭道兩側旁無數面大旗迎風招展,軍陣莊嚴肅穆,數萬士卒共聚撥換河南岸。在李嗣業看來,這樣的場面也只有奧運會開幕式可以媲美了。

  夫蒙靈察作為副祭官,主持整個祭祀流程,他命人將祭臺左右兩側的聳立的火盆點燃,等到日晷指向辰時方位,便抖擻披風拄著橫刀,面朝城門扯開了嗓子高聲喊道:“辰時已到!開祭!”

  頓多城城門轟然大開,青銅號角低沉的聲音從門中傳出,使得空氣中都充滿了肅穆的氣息。節度使的兩面門旌率先出城,緊接著是中軍牙旗,三面大旗高擎數丈,兩邊儀仗的所有旗幟在它們面前黯然失色。

  號角手們列陣吹奏著緩緩走出,聲音悠長,經久不息,想要達到這種效果,號手陣列需要默契配合,前排號手氣息不足時,后排號手趕緊頂上,好讓前排的袍澤換氣,第三排號手等前排氣竭時繼續頂上。祭祀儀式非同小可,出了差錯可是殺頭的罪過。

  密集而有節奏的鼓點聲咚咚響起,數百名軍漢抬著兩面軍鼓臺并排而出,兩名肌肉精裝的大漢,額頭上包著白色抹額,粗壯雙臂揮動著鼓槌敲擊牛皮鼓面,聲如雷霆震響撥換河兩岸。

  在這富有原始氣息的號角和鼓聲中,將士們胸腔中的野性因子被激發,仿佛有種狂熱的節律跟著鼓點而跳動,兵卒們手中的長槍不自覺地上下錘擊著地面。就連李嗣業這個自詡見多識廣的現代人,也被這狂熱氣氛所迷惑,恨不能現在就提著陌刀沖向碎葉城斬下幾百個頭顱來。

  鼓臺之后是百名執戟長和五百跳蕩兵跳著舞蹈從城門而出,執戟長方陣均身披明光鎧,跳出的舞蹈也顯得沉重機械許多,腳步隨著鼓點左右跳動,手中的長戟以揮擊姿態刺向前方空中,整齊劃一產生美感。

  而在執戟長方陣的中央,竟然有一個提著馬槊的將軍橫槊而舞。他穿著青黑色的山文甲,肩披紅色披風,鳳翅兜鍪線條精美,舞蹈雖然顯得生疏笨拙,卻有一種神經質的武夫氣概。

  李嗣業認出來了,跳舞的這位是磧西節度使蓋嘉運,這實在讓他大跌眼鏡,堂堂節度使竟然親自下場跳舞,而且還跳得如此難看。不過這種情況下,蓋中丞就是跳得再難看,也沒人敢笑他。

  唐人尚武更尚舞,從皇帝到臣子,誰高興了都可以跳兩下子。貞觀初年軍神李靖大破西突厥,消息傳來李淵李世民父子相對而舞,如今幽州的那位偷羊賊,靠跳舞來逢迎媚上,獲得了三鎮節度使。今天是蓋中丞的大日子,人家跳兩下子怎么啦,怎么啦。

  跳蕩兵們的舞蹈就顯得靈動多了,他們身上的鱗甲輕便,舞姿也顯得跳脫。前排是左手橫刀,右手盾牌的刀盾兵,后排是長槍兵,跳舞的路數也與作戰相似,盾兵們并肩合在一起的時候形成盾墻,長槍兵在盾墻的夾縫中刺出,然后散開蹲下。

  刀盾兵們躬身半蹲,腳步隨著鼓點的節奏走出直線貓步,肩頭像跳巴扎嘿似的左右搖晃,右手中的橫刀和著鼓點拍擊在盾面上,口中發出整齊的號子。

  鼓聲響起,咚!咚!咚!

  刀擊盾面,咵!咵!咵!

  兵卒喊號,嗨!嗨!嗨!

  就連列陣舉著黃色長幡的旗手們,旗桿也隨著節奏上下抖動。

  長幡隊伍的最后,是幾十名兵卒驅趕著用來獻祭的牦牛和山羊。

  按照禮制,節度使是臣屬,獻祭應該用少牢,祭品是豬和羊,天子獻祭才是太牢,殺豬牛羊三牲以祭蒼天。但事出倉促找不來豬,便只好以牦牛和山羊代替。

  獻祭隊伍到達祭臺前,鼓手長喊了一聲號子,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夫蒙靈察在祭臺上喊了一聲:“開!”

  隊伍同時向兩邊分開,讓出了中間道路,獻祭第一階段的鼓舞宣告結束。

  氣氛暫時處于靜默狀態,所有人屏聲靜氣,等待獻祭的正式儀式。

  蓋嘉運跳得滿頭大汗,將兜鍪從頭頂摘了下來,監軍侍從連忙獻上手帕,他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又有隨從遞來水袋,接過來仰頭灌了幾口,將剩下的水傾倒在頭頂上,順著他的臉龐胡須澆濕了甲胄衣衫,伸手抹了一把臉喊了聲:“爽快!”

  他做這些的時候,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在這場莊嚴的儀式中,每一個人都繃緊了弦生怕出錯,無人敢多說一句話,多做一個動作。只有蓋中丞無拘束似渾脫常態,在他看來這場祭祀舞蹈只是他導演的一場大戲,他窺得見其中的真相。參與在其中的人都抱著敬畏和肅穆,唯獨他沒有,這就是他作為上位者的優勢。

  畢竟仗要打,祭祀也要進行,人生需要儀式感,戰爭更需要。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這場盛大的祭祀活動中,還有一人對此并無敬畏。

  夫蒙靈察從祭臺上走下來,站在蓋嘉運面前躬身叉手道:“時辰不早了,還請中丞上臺獻祭。”

  蓋嘉運將手中的水袋扔出去,侍從慌忙上前就抱在懷中。

  “好,殺生開祭!”

  蓋中丞一聲令下,趕牲畜的兵卒們抽出腰間橫刀,對著牛羊群一陣劈砍,轉眼間牲畜們倒在了血泊中。

  有二十八名武士抬著木板上來,將砍下來的牛頭,羊頭放到板上,又用黑瓷碗取了七碗血。

  獻祭儀式正式開始,武士們用木板抬著七對牛羊頭,并排踩著臺階往祭臺上走。七名主祭官和副祭官并排跟在后面,他們分別是,蓋嘉運、副使楊希烈、夫蒙靈察、突騎施賀莫達干、拔漢那可汗、石國國王咄吐屯、米國國王默啜。他們的身后跟著各自的旌旗牙旗。

  武士們將牲祭放在祭案上退了下去,蓋嘉運等七人手執線香,祭拜天地,他們三跪九叩之后,站起來端著盛滿血的碗,轉身朝向下方列為方陣的大唐聯合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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