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呼嘯、人喊馬嘶,步伐僵硬的民兵和滿載物資的馬車從西面八方涌進小小的圣克鎮。
仿佛無形之中存在一個巨大的漩渦,將鐵峰郡的人力和物力盡數匯聚到此處。
毫無疑問,圣克鎮修道院的教堂正位于漩渦的中央。
一尊雙目低垂的圣母雕像佇立在教堂大門上方,默默注視著佩掛利刃的人們走進走出。
“巴德中尉,小石鎮白牛村的村長說發給他們的干糧份數不夠。”
“白牛村的配給量昨天上調過。”
“他說還是不夠……”
“羅蘭軍士!”
“在!”
“帶名冊和憲兵去白牛村駐地,點清人數。”
“是!”
“報告!”衛兵匆忙走進教堂:“從王橋鎮又來了一支車隊!”
“梅爾辛先生!”
“閣下?”
“王橋鎮新來的車隊請您和西奧多克修士負責清點登記。”
“請放心,閣下。”
輜重需要入庫、加工、分發,民兵需要被派往戰線各處,還得有吃、有喝、有住處。
如果不是有巴德支撐局面,鐵峰郡大軍早就被后勤拖垮。
指揮部已經不再是“溫特斯蒙塔涅加幾個傳令兵”的配置,它不可避免變得龐大,因為巴德抽調了所有能讀寫、會算數的平民和士兵。
巴德坐鎮修道院的抄經室,情報和信息源源不斷送入抄經室,緊接著指示和命令就會下達到各處。
文員們吃驚地發現:哪怕是再小的事項,只要向巴德保民官匯報過,后者都能在需要的時候回憶起來。
因此巴德從來不會發布空泛的指示,他的每道命令都會下達給具體的執行者,并且明確告知對方必須做什么,不給執行者留下推諉的余地。
對此,文員們既感到敬畏,又感到疲憊。
巴德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他揮動無形的長鞭,像趕馬一樣驅策手下的各級文員奮力向前。
指揮部就這樣運轉起來,集中到圣克鎮的人員、物資被有條不紊地登記造冊,再統一調配到最急需的地方。
還有一個小插曲:集中辦公和大量的書寫工作,間接導致石墨條為大家所接受。
原本還有一些老派人士堅決使用羽毛筆,因為石墨條寫得不甚清晰,還很容易被蹭畫。
但是很快,就連修道院的神職人員們也不聲不響地換上了纏著繩子的石墨條。
原因無他,石墨條太方便了。用羽毛筆還得用沙土吸干墨水,石墨條寫畢就可以直接發出。
有巴德保障后勤,溫特斯便能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戰事中。
絕大部分時間,溫特斯都不在圣克鎮。
他在戰場各處巡視,與最前線的民兵交談,甚至親自進入特爾敦人的控制區偵察。
他幾乎不用膝蓋和靴刺策馬,而是不停地揮動鞭子。
為此,夏爾專門備下許多從馬,看哪匹馬快要被累死就立刻換掉。
得知水壩遭到突襲之后,溫特斯第一時間趕到了牛蹄谷。
此時此刻,他就在大角河畔,面前是正在朝著對岸延伸的水壩。
前一天夜里,特爾敦騎兵突襲了南岸的工地,殺害了一些民夫、焚燒了一部分木材,后被塔馬斯率部擊退。
“暴露就暴露了,本來也藏不住,關鍵是速度和時間。”溫特斯拄著手杖,嚴肅地問薩木金和塔馬斯:“你們還需要多少時間?”
薩木金咬著嘴唇,下定決心回答:“三天!三天之后要是還修不完,您斃了我!”
“三天不夠。”溫特斯冷靜地否決了薩木金的保證:“照你們目前的進度推算,至少還需要五天。再考慮到蓄水的過程,可能需要一周乃至十天。”
薩木金垂下頭。
“在南岸工地重新設營。”溫特斯直接給一連長塔馬斯下命令:“把你的人帶下來。”
“是!”塔馬斯毫不猶豫地回答。
塔馬斯的營寨位于牛蹄谷和鍛爐鄉之間的隘口,東面是鐵峰、西面是大角河,地形險要、易守難攻。
溫特斯之所以將最精銳的第一連和輔助民兵部隊部署在那里,為的是阻絕特爾敦人走鐵峰西麓進入牛蹄谷。
在水壩的位置重新立寨雖然能保護水壩工地,但是此處地勢太低,不利于防守。
溫特斯碰了碰一連長的胳膊,微微頷首,沒再多說什么廢話:“三連和四連加強給你。”
“是。”
“再給你們補充一部分民夫。”
薩木金猛地抬起頭。
“可以修的慢。”溫特斯的手杖輕輕點地:“但是水壩必須維持存在。”
見薩木金有些疑惑,溫特斯也不打啞謎:“只要水壩存在,特爾敦人的后路就受到威脅。水壩進度慢,最多無法即使截斷敵人后路。
特爾敦人若是撤退,熱沃丹的圍城自解。但如果水壩失守,那特爾敦人就來去自由,始終掌握著主動權。”
“所以水壩絕不能失守。”溫特斯眼神嚴厲:“聽懂了嗎?”
塔馬斯重重點頭,薩木金咬著牙回答:“是!”
“水壩既然暴露,這里的爭奪必定會很殘酷。”溫特斯用手杖在沙灘上畫出大致地圖,仔細給最器重的兩名部下講解:“我將在圣克鎮方向發起一次佯攻,分攤你們這里的壓力。”
眼下,雙方的態勢像是套娃:
內圈,烤火者正在圍攻熱沃丹;
外圈,溫特斯的部隊正在逐漸控制熱沃丹周圍的道路。
主動權暫時掌握在烤火者手里,他可以選擇打、也可以選擇走、還可以選擇搶攻熱沃丹。
溫特斯則落入被動,因為他的部隊幾乎沒有野戰能力,機動性也遠不如來去如風的特爾敦騎兵。
但束手待斃從來不是溫特斯的作風,“沒有主動權就去爭取主動權”才是溫特斯的座右銘。
溫特斯奪取主動權的策略有二:
第一,威脅特爾敦人的退路,一旦浮橋被毀,特爾敦人不想拼命也得拼命;
第二,扼守熱沃丹周圍的交通要道,步步為營推進,不斷壓縮特爾敦人的活動空間。
只要溫特斯的包圍網成型,特爾敦人就將被困在圣喬治河南岸的狹窄區域。
到了那個時候,局勢就會變成滂沱河之戰的復刻,溫特斯可以慢慢將烤火者勒死。
但是目前,水壩尚未竣工、包圍網還有缺口,特爾敦人仍舊掌握著主動權。ωèňχùè㈠㈡.coм
烤火者似乎也嗅到了危險氣息。
特爾敦騎兵走小路、穿老林,千方百計繞過封鎖、發了瘋似地往防線后方扎。
他們的意圖顯而易見截斷溫特斯的補給線,絞殺圣克鎮的大軍。
作為應對,溫特斯設置駐防兵站保護補給線,兼以騎兵對騎兵。
特爾敦人打破襲戰,溫特斯便打反破襲戰。特爾敦人劫殺民兵車隊,溫特斯的騎隊則專門截殺特爾敦輕騎。
戰爭有朝著消耗戰演變的趨勢,溫特斯看著匯總的傷亡報告,情緒越來越壓抑,但是從未有一絲動搖。
望著大角河水繞過未完工的水壩,緩緩向下游流淌,溫特斯輕輕嘆息:“請替我向莫羅學長道謝。”
“是。”薩木金認真地點頭。
溫特斯與莫羅上尉在修筑冥河大橋時見過幾次面,他依稀記得對方是一位風度翩翩、言談詼諧的學長,身旁總聚集著一圈同僚。
但是兩人交情不深,因為莫羅是炮兵科出身,而且比溫特斯大很多屆。
莫羅拒絕與溫特斯見面,溫特斯也沒有勉強。
一名綠盔纓的騎手從山坡上飛馳而下,送來一封帶有紅色斜條紋的信。
紅色斜條紋,意味著內容十萬火急。
溫特斯揭開漆封,掃過內容之后,泰然將信箋遞給兩位部下。
薩木金猶豫了一下,沒有伸手,讓塔馬斯先接。塔馬斯也沒伸手,因為他不識字。
“等打完仗,再慢慢學。”溫特斯笑了笑,收起信封:“特爾敦人攻城了。”
熱沃丹攻城戰以一場炮擊拉開序幕。
冬季天寒地凍,土工作業難度增加,需要大量的人手。
溫特斯可以征調民兵,而熱沃丹周邊征無可征,因為平民百姓都已經躲進城內。
因此特爾敦人的掘壕工程進展算不上順利,挖了五天,塹壕最前端距離城墻還有六十多米,而且也沒來得及向平行于城墻的方向拓展。
或許是想給熱沃丹施加更大的壓力,引誘圣克鎮方面出擊;也可能是干脆打算攻破熱沃丹。
無論如何,特爾敦人摒棄了出工不出力的策略,向城墻發動了真正的進攻。
四門火炮一字排開,對準城墻后方的射擊塔和城墻上的箭頭堡射出實心炮彈。
不少民兵沒見過放炮,從城墻后面探出半個腦袋瞧熱鬧。
梅森左手搭在膝蓋上,背靠城墻席地而坐,仔細聆聽著二手女兒的轟鳴。
四門火炮以固定的間隔依次發射,這意味著特爾敦人懂得將火炮編組使用。
而且特爾敦人的運氣不錯,未經校射第二發就直接命中射擊塔。
射擊塔的擋箭板被打斷,尖銳的木屑伴隨著撞擊聲四處橫飛,剛剛還在興高采烈瞧放炮的民兵又被嚇得躲回墻后。
梅森不為所動,他早就下過命令:敵人靠近城墻之前,射手不準提前上射擊塔。
第三發炮彈從城墻上方飛過,第四發炮彈直接命中城墻,炮彈深深陷入墻體內部,城墻表面的浮土簌簌滑進壕溝。
“角度還是不夠彈開炮彈也沒想到特爾敦人有火炮。”梅森一邊在心里記數,一邊命令身旁的軍士:“上射擊塔。”
“啊?”軍士面露難色,顯然剛才的炮擊給他留下不小的陰影。
“特爾敦人的火炮還在裝填,你快上快下他打不著你。”梅森無可奈何地給第一次上陣的軍士解釋:“我看那枚炮彈沒打對穿,你上去,把炮彈給我拿過來。”
軍士將信將疑,不情不愿地去了。
梅森耐心地數數計時,他要看看特爾敦人能夠以什么頻率開火。
比起精準與否,裝填速度更能代表炮手的水平當然,前提是別把大炮搞炸了。
大約六分鐘之后,又是四聲雷鳴。六分鐘一輪射擊,裝填速度有點慢。
對于六磅長炮的性能,梅森很了解:三分鐘、四分鐘一輪射擊比較正常,熟練炮組兩分鐘一輪射擊也未必不能做到。
第二輪射擊,特爾敦人的火炮沒有炸膛。
又過去六、七分鐘,四聲雷鳴再次依序響起,仍舊沒有炸膛。
熱沃丹的城防工事的設計目的,是為抵御騎兵沖擊。所以城墻的立面比較陡,炮彈砸在上面能夠“吃上勁”。
特爾敦人可不是亂打的,他們的十二次射擊,始終對準一座箭頭堡猛轟。
連續被外力擊打,箭頭堡被砸塌了一角,大塊的泥土隨之崩落進壕溝。
雖然墻體目前仍舊完整,但是特爾敦的炮組已經證明了他們有能力威脅到城墻。
梅森嘆了口氣,取出手絹,擦了擦臉上的土灰。
軍士把炮彈撿了回來,邀功似地捧給梅森:“閣下,剛才別提有多危險了……”
梅森接過炮彈,掂了掂,露出一絲微笑:“鐵炮彈。”
軍士以及周圍的民兵都不明所以。
“在大荒原上,鐵是金銀一樣的貨幣,特爾敦稱鐵為黑錢。特爾敦人現在等于是在用錢來打我們。”梅森耐心給身旁的民兵解釋其中奧妙:
“如果是石頭炮彈,說明特爾敦人準備的很充分。但他們現在用的是鐵炮彈特爾敦人沒有鑄造鐵炮彈的能力,這些鐵炮彈應當是遠征軍遺棄在荒原上的,用一發少一發。”
一眾民兵恍然大悟。
梅森翻轉查看炮彈,想要找到銘文之類的標記,但是沒有找到。
他隨手把炮彈往地上一扔:“我估計再過一段時間,特爾敦人就要換成小石子當霰彈,改用抵近射擊戰術了。”
民兵們似懂非懂點頭,交頭接耳地小聲議論。
“那咱們就只能干挨轟嗎?”有一名瘦高的年輕軍士壯著膽子問:“閣下?”
“當然不。”梅森平淡地笑著:“也得給他們一點教訓。”
如何給對方教訓?梅森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以炮制炮。
一門三代木炮被推上墻頭,梅森像是在鼓勵一樣,輕輕拍了拍炮身。
這是他手頭質量最好的一門三代木炮,可以發射大約四磅重的實心炮彈。
三代木炮是在裹鍛鐵管外面裹皮繩和鐵箍預緊,最后再用木頭固定。
從設計上來說,它的功能是發射霰彈,但也并非不能打實心彈。
梅森伸直胳膊、束起拇指,根據他的估測,特爾敦的火炮距離城墻大約在一百米上下所以炮擊才如此之準,幾乎很少射失。
四門火炮一字排開,火炮掩體用厚木板搭建。
如果梅森是進攻方,他不會把火炮推到如此近的距離。一百米,已經進入了霰彈的殺傷范圍。
厚木板能抵擋火繩槍的射擊,或許也能扛住霰彈的暴風雨,但是對方顯然沒有考慮到守軍以炮制炮的可能性更有可能是故意給守軍留機會。
梅森花了很長時間調整角度,然后才是裝填流程:火藥、木墊板、棉絮和麻絮依次塞進炮膛。
驅散圍觀的民兵,梅森點頭示意部下可以放入炮彈了。
臉上有紅色胎記的兇惡男人在手心吐了兩口唾沫,拿起鐵勺從火爐中取出一枚已經燒得熾紅的炮彈。
人群中傳出幾聲驚呼,民兵們這才明白為什么不準站到近處圍觀。
隱約冒著火焰的四磅鐵彈被放入炮膛,梅森用長桿點燃引火藥,飛快地退到遠處。
“轟”的一聲,炮身猛地震顫,被推離原位。
赤紅的火彈射出炮口,帶著勝利的期望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
然后在眾人的注視下從特爾敦人的炮組頭頂飛了過去,慢悠悠落在遠處,蹦跳了幾下,最后歸于沉寂打遠了。
巨大的落差令民兵們不自覺發出失望的哀嘆。
梅森不為所動,他先是給火炮復位,然后用鉛垂線調整角度,再次裝填、射擊。
第二次射擊也沒命中,炮彈早早落地,蹦跳了幾下便不動彈了打近了。
有民兵忍不住小聲嘀咕:“梅森閣下到底行不行?”
也有老兵自信滿滿地替保民官作證:“你們懂個屁?我們以前打仗的時候,梅森上尉前三發都打偏了,第四發直接命中!這就叫炮術!試射,懂嗎?”
梅森正忙著用鉛垂線調整射擊角,沒有聽到其他民兵的議論。即使聽到了,他也很難給對方解釋。
他確實是在校射。
第一次射擊,他特意讓炮彈落在更遠的地方;
第二次射擊,他改為讓炮彈落在近處;
然后就可以通過兩次射擊的落點和射擊角度,計算出正確的射擊角度。
彈道學是一門深奧的學問,雖然目前僅有一些經驗公式可以使用,但也絕不是步兵科和騎兵科那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肌肉棒槌能學會的東西梅森有一點點驕傲地想。
當然啦,理論計算是一回事,實戰還需要一點運氣……一點點。
第三次射擊,承載梅森希望射擊,按照最準確的預設角度的射擊,還是沒中。
炮彈尖嘯著飛出炮膛,落到了遠點。
跟計算的有點不一樣,理論上來說這一發即便射失也應該落在近處。
梅森毫不氣餒,繼續校正。
第四發、第五發、第六發,無一命中。
梅森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圍觀的民兵們已經感到有些無聊,而特爾敦人更是變得麻木。
守軍第一次炮擊的時候,特爾敦人被嚇了一跳,督戰的青翎羽急忙命令部眾用厚木板護住火炮。
接過幾輪射擊下來,督戰的青翎羽發現兩腿人的炮術稀爛,炮彈到處亂飛也沒個準頭,還不如他手下的奴隸炮得準。
青翎羽也就干脆不理睬兩腿人的騷擾,專心致志炮轟箭頭堡。
守軍打了六發炮彈,連根馬尾巴毛都沒打著。
在此過程中,青翎羽的火炮射擊三輪,卻是絕大多數都命中箭頭堡的墻體。
“是火炮的問題。”第七次射失之后,梅森擦掉額頭的汗,認真對臉上有紅色胎記的舊部說:“這幾門木炮沒鉆過膛,內管太粗糙,炮彈的軌跡沒有規律可言。”
“是這樣的。”紅色胎記男人面無表情地點頭因為臉上的胎記太恐怖,他平日里也沒什么表情:“炮膛很燙,要不要先冷卻?”
“拿油來,冷卻一下。”梅森環顧四周,不經意對上了民兵們復雜的眼神,他忍不住嘆了口氣:“真的是火炮的問題。”
“是這樣的。”紅色胎記男人點點頭,離開炮位去取冷卻用的油了。
梅森取出一卷草紙,又開始寫寫算算起來。
民兵們見狀,各自回到崗位,許多人走時還在小聲議論。
大家對于保民官的炮術已經不抱希望,不過好在一番折騰下來,守城民兵對于火炮也有些脫敏了反正威力就這個樣,也沒什么厲害的。
“特爾敦人對于火炮的運用仍舊非常初級。”梅森記錄道:“六磅長炮的優勢在于輕量化,配合炮車可以隨時移動。但是特爾敦人卻將六磅長炮放置在固定炮位上,作為重型攻城火炮使用,主動放棄了機動性的優勢……”
梅森一邊寫算,一邊觀察并記錄彈著點。
忽然,他全身僵硬、瞳孔猛擴,手中的石墨條“啪”地一聲被掰斷。
梅森來不及再拿一根新的,就揀起半根石墨條,飛快地計算、繪制草圖,嘴唇越抿越緊。
紅色胎記男人帶著部下取來油脂,將炮膛冷卻降溫之后,見老長官入神一般在草紙上滑動石墨條,也不敢打擾。
紅色胎記男人和其他炮手靜靜地等著。
“尤里卡!尤里卡!!!”梅森一下子跳起來,狠狠將最后的一小截石墨條摔在地上,大笑道:“昂斯!這次雙份裝藥!”
因為臉上碩大的紅色胎記而得到綽號“惡魔”的昂斯罕見地質疑了老長官命令:“雙份裝藥,會炸膛。”
注:胎記被認為是魔鬼的吻,女人身上的黑色胎記被認為是哺育魔鬼的r頭 “那就先一份半裝藥試試。”梅森立刻動手給火炮設置新的射擊角。
“我來點火。”惡魔昂斯沒有再說什么。
火炮在四十五度角時射程最大,這是炮手的經驗之談。
梅森沒有再想之前一樣選擇直接命中對方的射擊角,相反,他選擇了一個更小的射擊角。
裝填完畢,惡魔昂斯拿過點火桿,面無表情點燃了引火藥。
額外的半份火炮,帶來了更高的出膛速度。
熾紅的炮彈迸射而出,以前所未有的威力飛向特爾敦人的炮位。
民兵們雖然不懂火炮,但是看了幾次也大概明白怎么回事。
“近了。”有反應快的民兵下意識心想。
確實是近了,離炮位還有一段距離,炮彈便已經重重砸在地面上。
在火炮旁邊督戰的青翎羽哈哈大笑。
但只是瞬息間,他的笑容僵在臉上。
高速飛行的炮彈沒有陷進泥土里,相反,炮彈從地面上猛地彈起來,再次朝著前方滑翔。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特爾敦青翎羽驚恐地看著炮彈以一種蹦蹦跳跳的姿態直直朝他飛來。
青翎羽想躲,但是炮彈更快。
暗紅色的高溫炮彈直接命中青翎羽的左腿,將后者的左腿從膝蓋處硬生生砸斷。
某一個瞬間,周圍的俘虜炮手仿佛聽到了烤肉的“吱吱”聲,然后他們真的嗅到了烤肉氣味枯瘦的俘虜們下意識流出了口水。
而后,他們才聽見青翎羽蠻子的慘叫。
炮彈像是打水漂一樣,幾次落地、反彈飛入人群,無論是攻城方還是守城方,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這是什么樣的運氣?!”守城民兵先是吃驚,然后開始拼命喝彩。
“這是什么樣的運氣?!”觀戰的特爾敦人同樣大吃一驚。
惡魔昂斯很快便大致想通是怎樣一回事:天寒地凍又沒有降雨,土壤發硬,炮彈以大角度高速入射,便能夠反彈起來而不是陷進土里。
但是惡魔昂斯仍然很難相信這是一次“人為規劃”的射擊,
他的眉毛微微挑起,神情帶著幾分驚訝,詢問地看向老長官。
“運氣好,我也沒想到第一次就能命中。”梅森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臉頰有點發燙:“好像打中了什么人?接下來試試兩倍裝藥?”
熱沃丹的炮戰,以互有勝負謝幕。
另一邊,溫特斯來了兩位客人。
第一位客人自稱是從特爾敦部出逃的奴隸,帶著重要的情報。
第二位客人不要自稱,他叫好運戈爾德,他給溫特斯帶來了好運氣而這正是溫特斯需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