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給你預支一年的工資，剩下來每個月要還的房貸，你生活所需的費用，又從哪里往出擠呢？難不成要把未來幾年的工資全部搭進去？”
李成文嘆了口氣，站在小郭的角度來看，除了預支工資，似乎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總不能再去貸款。
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這個婚有什么必要結呢？女方這么做，跟賣女兒也沒有區別。
“我知道無濟于事，可我的父母對女孩子很滿意，跟我提了好幾次，實在不行就把家里的房子賣了，湊點錢出來，被我拒絕了。”
小郭想起家里老邁的父母，眼眶又紅了。
“只是相過一次親而已，你也不是什么條件差的人，何必在這一棵樹上吊死呢？”李成文搖頭道。
“其實這女孩子以前是我的同學，曾經相處過一段時間，后來上大學之后就分開了，沒想到能再遇到。我的父母都是信命的人，他們覺得這就是緣分，這姑娘是我命中注定要娶的人。”
“那你的想法呢？”李成文輕聲道。
“如果父母真的要賣房，那這婚說什么我也不結了，我再畜生也不能讓老兩口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小郭眼含淚水道。
“我是問你，對那女孩子什么想法？”
“她……如果真的湊不出錢來，我就不奢望了，安安分分找個能娶得起的過日子就行了，好歹要讓爸媽抱上孫子孫女。”
小郭眼中滿是遺憾，似乎已經認命了。
李成文看得出來，如果經濟條件允許，小郭還是想娶那個女孩子的，可能她就是他心中的白月光吧。
“那你接下來怎么打算的？”李成文問道。
“我先去趟洗手間。”小郭向李成文訴說了這些事之后，心亂如麻，想洗把臉一個人靜一靜，整理一下情緒。
他說著起身，帶著兩個紅紅的眼睛向著洗手間走去，把手機落在了茶幾上。
正巧他的手機響了一下，屏幕亮了一下，彈出一條消息。
緊接著又連著響了好幾下，屏幕一直亮著。
李成文沒忍住，瞥了一眼他的手機屏幕。
看備注是他妹妹發來的幾條消息，夾雜著一張圖片。
“哥，咱家有錢啦！可以給你娶媳婦兒啦！”
后面跟著一張圖片，似乎是一部分存折的照片。
“房子賣出去了，你昨天走的時候，媽媽順便去銀行存了個隨時能取的定期。”
看到這幾句話，李成文瞬間破防了。
結合小郭之前說的，他知道小郭的父母為了他能順利結婚把自己住的房子賣了，心里百感交集。
曾幾何時，他跟小郭一樣，甚至連小郭都不如。
如果今天遇到這件事的是自己，而不是小郭，自己會怎么做呢？
故事會有邏輯，但生活沒有。
小郭整理好情緒，步伐堅定地走了回來，李成文望向他的眼神，更加復雜。
“對不起小郭，我沒忍住，看到了你妹妹給你發的消息……”李成文慚愧道。
“什么消息？”
小郭拿起手機一看，手指上下翻了翻，剛剛才整理好的情緒徹底崩潰了，淚水決堤般涌出。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我對不起他們啊！”
他握著手機的手顫抖不已，一滴滴的眼淚打濕了屏幕。
李成文渾身也像是被抽空了一樣，無力地靠在沙發上，連嘆口氣的力氣都沒有。
這個世道怎么了？
“李哥，我給她打個電話！”
小郭啜泣著，跟李成文打了個招呼，就走到角落，撥通了那個女孩子的電話。
李成文不想聽他說了些什么，可是小郭的聲音，硬是一個字一個字地鉆進了他的耳朵里，狠狠地敲擊著他的耳膜。
“明明……你聽得到我說話嗎？明明，能聽清楚嗎？”
小郭一下一下地抽泣著，竭力控制著自己的身體才不至于顫抖。
李成文聽到聽筒里傳來一個有些不耐煩的女聲，好像是在說能聽到。
小郭大口呼吸了幾口空氣，盡量平復著自己的情緒，終于能夠斷斷續續地說話了。
“我沒辦法花兩個老人一輩子攢下來的血汗錢結婚，我妹妹快上大學了，花錢的地方很多。”
“剛才我妹給我發消息，老兩口把房子賣了，我不能讓我爹媽一大把年紀了還出去租房，我真的沒辦法了，明明！”
“賣房的錢我不能動，再畜生我也不能動，我已經跟領導說了，預支了幾個月的工資，這就是我能拿出來的全部了，明明！”
“求求你了，你去問問叔叔阿姨，如果真的不行，我真的沒辦法了，明明！”
“我父母真的很信命，為了我和你能結婚連后路都斷了，我也沒有退路了，看在我們全家的誠意上，求你了明明！”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么，最后小郭怔怔地站在原地，手機依然舉在耳邊，聽筒里早就沒有了聲音。
李成文實在忍不了了，深吸了一口氣，先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才緩緩走到小郭身旁溫聲道：“先坐下來，別急，想清楚，我給你做后盾。”
他拉著像一塊木頭的小郭坐回到沙發上，等待他回過神來。
之前見過幾次的接待小姐這時候也看到了小郭，驚喜地跑過來想要打個招呼，可察覺到這里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李成文向著她輕輕搖搖頭，又看了小郭一眼，示意她先不要說話。
接待小姐悄悄點了點頭，輕輕地走了回去。
小郭隨手將手里的手機扔到了茶幾上，雙手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臉，帶著鼻音道：“我想清楚了。”
“她那邊怎么說的？”李成文緩緩問道。
“她說不會讓我為難的，可是我知道，她們的要求是不會變的，她父母我見過，是很強硬的人。”小郭一字一句道。
“你缺錢，我可以給你預支工資，也可以借給你，只要你想清楚。”李成文不想太多干涉小郭的選擇。
“不用，李哥，我想清楚了，如果一個男人結婚都要搞成這樣，那還不如不結，我不會讓我爸我媽沒地方住的！”
小郭聲音雖然還有些無力，可是終于有了些往常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