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復,重復至上萬次的刺擊。
尾刃的瘋狂突刺將城主的身體變得破破爛爛,不斷地有淋裹著血液的肉塊從他身上掉落下來,就像是一塊不斷分崩離析的稀泥。
片刻之后,城主的身體已經沒有了任何生機,一片死寂之中,大狼緩慢地走向城主,望著地上的尸體,蹲下,幫他合上了那了無生氣的眼睛。
大狼吐出一口濁氣,稍作休整,然后一拳打碎了建筑物的承重柱,至此,大樓終于支持不住,緩緩塌陷,將城主的尸體埋于無數混凝土石塊之間。
尾刃鉤住房檐,一用力,大狼被帶至幾十米高空,向著中心大樓的方向飛快蕩悠過去。
一番戰斗,他們的戰場已經來到了中心大樓幾千米開外的地方,而沿路之上,處處是崩塌的大樓,殘破的廢墟。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手伸出來,掀開了此處的石塊。
一塊又一塊,這雙手不知疲倦地翻開石塊,執著地尋找著那或許已經被大樓壓成肉泥的尸體。
“找……找到了。”典獄長的喉嚨里發出了欣喜的顫音,他的手指已然支撐不了高強度的挖掘,十指都是血淋淋的,但是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加快了挖掘的速度,他能夠感覺到,自己要找的目標,就在底下!
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翻開了這一處三角形的巨大混凝土塊,看見了里面還算完整的城主尸體。
天花板的角落極為堅固,有些時候,會砸下來形成一處安全的密閉空間,他很幸運,恰巧遇到了這種情況。
典獄長慢慢走向那一具尸體,然后跪倒在尸體前,他看著那雙睜開的了無生氣的眼睛,面露喜色,下一秒,他的章魚腦袋掉了下來。
從那碩大的章魚頭里,鉆出了一只小巧的章魚,這是典獄長的本體,這只小章魚快速從城主的嘴鉆進去。
城主那雙看不出生機的眼睛里,第一次閃爍出了詭異的光。
“總算來了。”廁所里,蘇渭感覺到了大狼的氣息,微微笑道,迎了出去。
來者正是大狼,對于蘇渭出現在中心大樓的頂樓廁所里,他沒有一點疑惑,因為這正是之前蘇渭叮囑他的事情——
留城主全尸,然后回來,在中心大樓找我。
至于逃亡隊伍末尾的那一個“蘇渭”是怎么一回事,當蘇渭本人望見,大樓外的“吳言”尸體消失時,便察覺到了什么。
再到大廳里,核對了黑袍巫師的數量,他便很輕易地發現,這里的巫師多了一個。
在臨走之前,他用力地按了一下黑袍巫師為首者的肩膀,然后便看見里面的烏鴉對著他擠眉弄眼道:“欸嘿,又被你發現了。”
“我回去處理城主,你的話,隨便你帶他們去哪。”當時的蘇渭快速說道,然后走進安全通道,快速上了頂樓。
一切盡在不言中。
先前搭話的黑袍者就是烏鴉,從烏鴉的話中不難推斷,他想要讓蘇渭帶這些人逃難,而非留在這里困守,雖然不知道烏鴉到底要干什么,但是這才是蘇渭下令北行的原因。
兩人的共同目標都只有一個,那便是古神種。
他們都知道對方會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因此,這是無條件的信任。
時間回到現在,蘇渭看著面前赤裸著上身的大狼,大狼的上半身,此時充斥大量的劃痕,同時又沒有任何的血跡,也就是說,城主的攻擊很努力了,但還是沒能破防。
“還好么?”蘇渭問道,“現在我們回去收拾一下爛攤子。”
大狼只是搖了搖頭。
“不好?你受傷了?內傷?”蘇渭愣住,他本以為,大狼是足以虐城主的。
大狼無聲地嘆了口氣,然后從褲兜里取出了自己的手機,只見手機上,有一道細微的裂痕。
細微到什么地步呢,就是你拿去保修,人都不愛搭理你的。
“呃……沒事,回去叫柳素衣給你報銷,買個新的,我說的。”蘇渭無奈,然后踩上了大狼的尾刃,“走吧,去城主的尸體那里,不管……現在掌控身體的究竟是誰。”
大狼的載人秋千,看似慢悠悠地晃蕩,實則是一種極為高速的行動方式,每次晃悠,他都會加速,只過了一分鐘左右,兩人便出現在那一處廢墟邊的高樓樓頂。
站在這里看下去,可以清楚地看見,底下的廢墟之中,城主捂住自己的頭,痛苦地大叫著。
他的頭,已然變成了章魚腦袋,但是寄生的過程,卻不如典獄長想象得那么容易。
“你……你個老東西,你居然假死!”
“這里是我的身體,你斗不贏我,放棄抵抗吧!”
“滾出去,你還想奪舍我,奪舍一個古神種?就憑你這個連天刃種都算不上的低劣遺族?!”
而站在樓上的蘇渭,則是看了一場好戲,下面的一個人分飾兩角,一下子是典獄長的聲音,一下子是城主的聲音,臉色隨著音色不斷地變換著,仿佛自帶電音效果一般。
聽這具身體的“自言自語”,情形也很明確了,從一開始,城主就只是被典獄長當成一個消耗品,一枚用來誘捕自己、阻擋大狼的棋子罷了,甚至于,典獄長從未想過要讓他活下來,反而饞他的身子。
而這個城主,也不愧是城主,完全沒帶虛的,任典獄長利用也無怨無悔,原因就在于,他也饞章魚人這樣的高級古神種的身子。
在學習了天刃種的魂修法之后,他在靈魂這一條路上的造詣已經極深,已然可以嘗試奪舍,因此便以自己為誘餌,釣上了典獄長這條大魚。
簡單來說就是,典獄長的本體章魚鉆進了城主的身體想寄生,城主的靈體鉆進了典獄長的本體章魚想奪舍,嘖嘖,好一個套娃。
不過,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注意并收集到足夠信息的蘇渭,完美地預判了這倆的內心想法。
“打到半死,給我K頭。”蘇渭站在天臺之上,淡淡地說道。
大狼點點頭,望著底下仍對危險不自知的兩人,露出了一個孩子氣的笑容。
當大狼重新出現在城主的面前時,無論是典獄長還是城主,都是懵逼的。
“你……你怎么還沒有走!?”
“你快出去,把身體還給我,要不然就一起死了!”
而當城主剛說完這一句話,大狼便一拳揮出,轟滅了典獄長原先的那一具身體,然后饒有興趣地望著更加懵的城主。
“先走!我們的事以后再說!”這一次,是典獄長的聲音,看起來他很清楚現在的處境,“給我開放權限,我沒法使用能力!”
“不可能!這是我的身體,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城主毫不客氣地拒絕,現在他們兩人處于一種詭異的平衡狀態,身體掌控權并不明確,因此,要想使用能力,必須要另一個人放棄身體的掌控權,但若是放棄,對方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利用能力抹殺自己。
于是,在大狼的面前便出現了這么戲劇性的一幕,章魚腦袋的城主拖著殘破的身體,費力地遠離著大狼,但是僅僅是這樣,顯然不能逃掉。
而大狼也沒有人了任何的興趣,徑直上去,一拳將城主打成齏粉,這還不算,他又對著地上浸染著血液的粉色肉末練出幾拳,確認完全沒有一點生還的余地之后,他才轉過身,向著蘇渭所在的高樓跑來。
天臺上的蘇渭則深深地望了那一攤地上的血污,然后惋惜地搖了搖頭。
現在他已經完全沒有可用的思考點了,本來的話,他是想對著那一片空地放一個偵察術,看看有沒有可能存在靈魂狀態的城主或者是典獄長。
不過,要是半仙在的話,估計也不需要花思考點,但關鍵是這家伙現在不在啊。
蘇渭算是發現了,只要在這個孤城里,半仙就開始裝死,不能說幫不上一點忙吧,至少也是慫出天際。
他也不知道半仙究竟在害怕著什么,難不成,這座城市里還有一個在魂靈等級上堪比唐的家伙?
emmm,要這么說,估計也只有北方所謂的那個惡魔了。
這個時候,大狼也落在了蘇渭的身邊,靜靜地望著他,等待著下一步指示。
現在,對準古神種的第一刀已經刺出,還算順利,利用城主解決掉了典獄長。
不過,他很清楚,真正棘手的,恐怕是典獄長身邊的那個小章魚才對。
就是不知道,烏鴉為什么要把主戰場放到北邊去了……
想到這里,蘇渭突然回憶起了什么,突然掏出了身上的地圖,那張孤城的全貌圖,然后快速找到了黃金城的位置。
是了,他早該想到的,應該對北這個方位再敏感一些。
孤城的南北,被一條線分割開,南面,是這些遺族的樂園;而北面,則是惡魔的領域,是遺族們的禁區。
而黃金城再往北,沒多遠,便是那根無形的界線。
界線之后,是那個惡魔。
界線之后么?
如果記得沒錯的話,烏鴉說過,十年前,那個“秋”將惡魔封印在了城北。此后,每隔一段時間,惡魔便制造出一個分身,來到孤城內清剿遺族,但是每一次,巫師會都會帶頭第一時間殺掉這個分身。
那么,烏鴉以自己的面孔去引誘古神種,將它們帶到惡魔那里……是想禍水北引?
可是,他又怎么能確定,那個惡魔出來的時候,會不先攻擊這些遺族呢?
“除非……他就是秋。”蘇渭微微瞇起眼睛,只剩下這一種可能了,烏鴉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秋,而且,他很了解那個惡魔,深信當他放出惡魔的時候,惡魔會選擇先解決怪物。
這么一想,那個惡魔,完全沒什么黑點嘛,除了愛殺遺族這一點,但是,孤城里的遺族,又有多少不該殺的呢?
所以現在,繼續跟上去就可以了,注意不要暴露自己,等著烏鴉處理完接下來的事情,老老實實做個幕后人就行,誰讓自己實力真的弱呢?
在這個地獄級難度的孤城副本里,B級是小兵,A級勉強自保,只有S級才能有限地做一些事情,連SS級都已經隕落了,他一個B級上等,還真的算不上什么,保護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走吧,追上去。”蘇渭對大狼說道,最后一幕好戲就要開場了,他怎么也不能缺席不是?
逃難者的隊伍停住了腳步。
原因無他,沒有路了。
前方便是孤城真正意義上的城北,整整半個孤城,都在那一條無形的界線對面。
而這里,已經是黃金城的城外,是一片被清理出來的空地,空地和城市景觀的分界線,便是孤城的南北之線。
可以望見,在界線之北,那是一派真正的荒涼,完全沒有任何動物活動的跡象。
沒有人,沒有鳥,只有肆意生長著的草和淹沒了半座城市的銹蝕和死寂。
十年了,直到被怪物堵截住的現在,依舊是沒有任何人敢踏過那條界線一步,很難想象,心中幾乎沒有任何規則觀念的孤城遺族們,會對這一條界線卡得這么死,完全不敢逾越一步。
“怎么會走到這里……前面……前面是那個惡魔的領地啊!”
“可是……后面就是怪物,怎么辦?”
“進去么?”
“不能跨過那條線,線之后的東西,才是真正的怪物。”
逃亡的人群之中,這樣的爭論聲四起,沒有人知道,在前有狼后有虎的情況下該如何抉擇。
可以看見,遠遠吊在他們后面的那些怪物們,已經開始了新一輪的集合,似乎又要進行那一番儀式般的踏腳逼近。
“各位……沒有退路了,我們只能集合起來,殺光這群怪物!”以蘇渭面孔出現的烏鴉大聲喝住幸存者們,“我們有S級共三十一位,A級百位,而怪物僅僅只有B級,就算數量再多,也只是一招一個,我們并非沒有勝算。”
“這么說……”
“沒辦法了,只能在這里拼命了,我們也沒辦法再逃了。”
“該死的,還是要和它們干一仗,孤城,是我們的孤城!”
“對!殺光它們!”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沒有人還能心存僥幸,他們終究是逃不開在這里真刀實槍干一場的命運,當即也不再恐懼,開始振奮自己的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