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個普通的男人就因為加班過度,”
名為栗花翼的少女,班長中的班長,優等生中的優等生垂下眼簾。
“——死了。”
啊,過勞死呢。
真是適合‘社畜’的終結方式,僅次于去青木原樹海自己挖坑埋自己。
“在那之后,我的第二個‘母親’也重新找了個男人結婚,也就是我現在的‘父親’。”
說著少女平靜的摸了摸自己胸前的三股麻花馬尾。
“也許是因為我作為‘反面教材’的緣故,現在的‘母親’和‘父親’一直都沒有要孩子,所以——”
“我到現在,都沒有‘家人’呢。”
少女笑了起來,笑得很平靜。
沒有偽裝,沒有勉強,就是單純的‘平靜’。
“就算沒有血緣關系也能夠成為家人——我以前也這么想過。畢竟是經過了那么多‘事件’之后才得到的家,所以我也曾經想過要加油和‘父親’‘母親’搞好關系的。”
“只是真的不如意呢,真的。”
原本聽到栗花翼被她‘父親’狠狠打了一巴掌的時候,間琦真一還非常生氣。可是聽完少女的述說之后,他已經連氣都生不起來了,內心只剩下了·····悲涼和·····遺憾。
“抱歉,間琦同學。”
“讓你聽到了一個不好的故事。”少女歉意的低頭鞠躬。
“說到底、我還是不夠‘優秀’,所以才會把這些話說給間琦同學聽。”
少女推了推眼鏡,為自己的行為下達了判定。
“這只是轉嫁而已嘛。”
“不,”
間琦真一搖了搖頭。
“和你曾經對我的幫助相比,只是聽你傾述的我,完全算不上什么。”
沒錯,
這件事情間琦真一除了傾聽以外,實在想不出什么解決的辦法。畢竟這是‘父母’和‘孩子’之間的矛盾,不是揮舞拳頭,丟出符紙就能解決的問題。
倒不如說:間琦真一以什么身份,什么資格來介入?
又準備介入到什么程度·······
“哎,”
假裝抓了抓頭發,間琦真一快速的收拾起心情。因為他知道,在栗花翼面前不管想什么,對方都會立刻知道····
“我不是什么都知道,我只知道我知道的。”
呀呢、呀呢——
所以說啊,間琦真一看著面前這明顯‘聰明’過頭的少女,有點理解她那兩位‘父母’的感受了。
“是的,就是這么回事,”
栗花翼歪過頭去,目光不再直視間琦真一,而是落在旁邊的地面上。
“你看,間琦同學只要隨便想一想也能理解的吧。”
“如果,間琦同學四十歲左右的時候——突然就有一個完全沒有關系的十四歲孩子闖入你生活之中,什么事情都做得完美無缺,什么問題都不需要你考慮。”
“就算在家長會上被‘贊揚’,也只會感到無盡的尷尬。因為你從來沒有管過對方,不,你甚至都不敢‘管’對方,——因為她永遠就是正確的。”
“久而久之,誰都會感到生氣,繼而‘惱羞成怒’卻又找不到發泄的‘把柄’。”
少女依然平靜的述說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終于有一天,‘完美’的孩子居然‘犯錯’了。這個時候誰都會表面‘怒氣沖沖’,內心中卻隱藏著難以察覺的‘竊喜’。因為能夠行事一回‘父母’的教育權利,所以下手有點沒有輕重,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吧?”
明明是‘被施暴者’,卻依然站在‘施暴者’的立場上平靜的分析事情,這樣的少女讓間琦真一也感到了莫名的壓力。
以及心痛。
“所以,我才羨慕間琦同學啊。”
少女抬起頭來,看著自己對面的帥氣少年。
“明明是沒有血緣關系的人,也能成為親密的家人。”
“不,”
間琦真一搖了搖頭。
“其實·····算了,栗花同學只要知道,不管如何你都還有我這個‘朋友’。如果有什么事情,請一定要來找我作為助力。哪怕我并不能幫到你什么,因為——”
這就是所謂的‘朋友’啊。
“而且,就算沒有血緣關系的兩個人,也是可以成為家人的······”
“欺詐師,”
身后中性的聲音打斷了間琦真一的話語,他轉過頭來,看見的是提著兩瓶飲料走來的澤地蠟花。
“啊,這不是栗花翼同學嗎?”
褐發、紅黑色運動服的少女上前幾步,將一瓶飲料塞進了間琦真一的手中。然后轉頭看向旁邊的栗花翼。
“抱歉,我剛去買飲料回來。”
澤地蠟花指了指身后的商店,然后看向雙馬尾、圓框眼睛、身前一對‘兇器’的栗花翼。遺憾的抓了抓頭發。
“所以不知道栗花同學也在這里,要不——”
說著,她把手中和間琦真一同樣的飲料向面前的班長遞了過去。
“我的給你?”
“不用,”
栗花翼微微搖了搖頭,讓胸前的兩股麻花辮馬尾上下移動。
“我只是碰巧看見間琦同學,就在一起說說話而已。”
說著少女悄悄向后退了一小步。
“澤地同學是在和間琦同學一起‘工作’嗎?”說完她又退了一小步。
“那我就不打擾兩位了。”
“啊·······”
拿著飲料的間琦真一還沒想好該說什么,另一只手就被五個手指握住。
“走啦,今天還什么‘收獲’都沒有,可不能浪費時間。”
是同樣一只手提著飲料,另一只手抓起他手背的澤地蠟花。
“看都知道,”褐發少女向旁邊的書店抬了抬下巴,“栗花同學是來書店看書的,我們也不要耽擱人家時間啊。”
“沒關系······”
在雙手放在身前,微微點頭躬身的栗花翼身前,是被澤地蠟花拉著離開的間琦真一。
漸行漸遠、
“····調查······地點······回家···,”
很快,只有名為栗花翼的少女站在原地,風中斷斷續續傳來澤地蠟花的聲音。
“·····魔央·······晚餐·······”
‘這個褐發的小女孩身上,有著數量驚人的‘怪異’器官。’
‘她之前一直在偷聽‘主人’和那個少年的對話····’
‘很強,我們一起上也許才能·······’
‘需要我把對方離開時候的話重復出來嗎?’
而在站在原地的栗花翼‘耳邊’,響起了紛繁復雜的聲音,全都屬于被她‘收集’來的各種‘怪異’之口。
安靜——
瞳孔一轉,少女漆黑的眼神落在了自己校服裙上。
明明她沒有任何‘能力’,雙眼也只是肉體凡胎。
然而在她衣兜里,筆記本中所有的‘怪異’都齊齊一顫!瞬間鴉雀無聲,幾個低級的殘魂甚至在悄無聲息中化為一團炸開的黑氣。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不管是低級的殘魂,還是高級的兇煞,甚至修煉了幾百年的妖怪,代表著某種‘規則’的精靈,都在這一瞬間切實的感到一陣冰冷刺骨的寒風刮過他們的靈魂!
只要誰敢再發出一點聲音,唯一的下場就是死路一條!
不,甚至是生不如死也說不定······
啪塔、
只是‘看’了衣兜下面的筆記本一眼的栗花翼抬起頭來,先看了看消失在人海中的間琦真一,以及旁邊的澤地蠟花。然而轉身、邁步——
向來時的路走去。
——————
啪嗒、啪嗒、
戴著圓框眼鏡的雙馬尾少女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管是路上的行人,還是她身上筆記本中的怪異,全都下意識的閉口不言,急匆匆的遠離名為栗花翼的少女。
她是人類,百分百的人類。
沒有一絲能量,沒有任何能力。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少女,卻光憑‘氣勢’就造成了‘凈街虎’一般的效果。
直到一個東西攔住了她的腳步。
一具貓的尸體。
那是一只白色的貓,沒有尾巴的貓,橫臥在地上,也不知道是被車撞了,還是吃了什么帶毒的食物。——就那么僵硬的臥在路上。
“貓?”
隨著栗花翼開口,她身上冰冷的氣息煙消云散,仿佛又變回了那個人畜無害的優秀班長。
‘哈、哈哈、哈·····’
‘差點憋死我了!不對,我已經死了·····’
‘貓?那個形狀,不會是····’
‘哇咔咔,這種低級的怪異,也敢在主人面前賣弄?’
‘區區障貓而已·····’
筆記本中的怪異們仿佛頭被按進水中,憋了半天終于浮出水面的家伙,七嘴八舌的開始吐槽起那躺在地上的白貓‘尸體’。
——障貓 一種低級得不能再低級的怪異,只能躺在路上,等好心人將它埋葬之后,借機附身在人身上。然后控制那個人為非作歹——而且還只是些惡作劇之類的行為·····
然而就在筆記本中的‘怪異’們的嘲笑聲中,栗花翼走上前去,蹲下,將無尾白貓的尸體抱起來,走到旁邊的花壇中,將筆記本放在一旁。然后直接用手指在泥土中‘挖’了一個坑,然后將貓尸放在里面。
‘這······這是···········’
‘難道是準備等障貓附身的時候,再無情的消滅它?讓它體驗一下絕望的滋味····’
‘讓我來,區區一只低級怪異····’
‘不,讓我來!’
‘胡說,當然是·······’
然而就在筆記本中的怪異們爭執不休的時候,名為栗花翼的少女站了起來,拍了拍雙手的泥土,然后——
伸手取下自己的眼鏡。
‘————?’
‘瑪莎卡·····’
‘不、不會是·····’
刷——
少女綁成麻花辮的雙馬山瞬間散開,飄揚的長發從發梢開始一路向上,從漆黑化為雪白。
‘這不可能!!!!’
然而一雙白色的貓耳已經聳立在了少女的頭頂,隨著少女向后仰頭轉身,一雙金色如同貓咪的瞳孔落在了旁邊的筆記本上。
“喵~~~”
名為栗花翼的少女,被怪異‘障貓’附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