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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齊國高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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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了這名年輕人說出的這一番話語,在場眾多的魏國酒客們再一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在這一刻他們的心神仿佛跟隨著這名年輕人的講述,回到了數十年前,回到了那個魏國人才濟濟的年代。

  遙想當年,在魏文侯魏斯禮賢下士之名的感召之下,先是孔子之徒、大儒子夏入河西之地講學,逐漸形成了天下人敬仰的河西學派。

  其后又有田子方、段干木等名士受魏文侯魏斯邀請來到魏國,由此開啟了魏國朝堂之上人才濟濟的盛景。

  可惜這種盛景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伴隨著當今魏侯繼位為君之后的任人唯親,伴隨著李悝、翟璜等老臣的不斷離世,如今的魏國朝堂已經漸漸顯露出人才凋零之相。

  反觀西邊那個一向為山東列國所不齒的秦國,在當今秦公嬴連以大氣魄向天下招賢之后,列國士子就像當年奔赴魏國都城安邑那樣西入函谷、去往秦國都城涇陽。

  雖然秦國沒有那么多高位可以授予這些入秦士子,但是秦公嬴連還是努力做到按照他們各自的才能授予合適的官職。

  或是作為一縣之主官,或是作為秦國中央官署各個部門的屬官,總之這些士子都擁有了施展自己才能的一席之地。

  而且正如秦公嬴連所發《求賢令》的本意那樣,秦國任用選拔官吏一向不以出身、只看才華,這些年來這些入秦士子的官職晉升與秦國本土士子卻是一般無二。

  秦公氣魄天下聞名,秦國用人首重公平。

  這一句話因為在天下士子之中的廣為流傳而越來越為人所津津樂道,由此山東士子更是絡繹不絕地西入函谷、投奔秦國。

  數十年過去,秦國朝堂之上可謂是人才濟濟,就連如今身處魏國安邑酒肆之中這些酒客們也不得不承認,今日秦國朝堂之上的盛景與當年的魏國頗為相似。

  其實有這種想法的又何止這些身在安邑之中的酒客們,就連說出這番論斷的這名年輕人心中也不得不感嘆秦魏兩國在招賢納士這方面所存在的差距。

  這名年輕人名叫高嶷,出身齊國名門高氏,先祖乃是輔佐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的宗室大夫高傒。

  因為父親在齊國朝堂之上屢屢受到排擠而選擇辭官回到封地的緣故,所以高嶷并沒有出仕自己母國齊國的打算。

  原本他是打算投奔五年之前遭逢大敗、如今正是用人之際的魏國。

  不曾想偌大的魏國朝堂之上卻滿是任人唯親之風,沒有人關心他這個齊人是否身具才能,屢屢碰壁之后他也就索性息了在魏國出仕的念頭。

  緩緩吐出胸中的一口濁氣,將心中在魏國這么多天以來所積累抑郁之氣一掃而空,不待周圍那些酒客追問高嶷便將秦國對三晉的第三勝緩緩說了出來。

  “經過三十余年的發展,秦國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積貧積弱的秦國,如今秦國國庫日漸充裕,軍力日漸強大,國勢也是蒸蒸日上。而從秦國崛起中獲益的,除了秦國朝堂之上諸人,還有各地的數百萬戶的秦人們。”

  “數百年前的穆公之時,當時日漸強大起來的秦國也曾東出中原,最終卻是功敗垂成。數百年后的如今,重新崛起的秦國再次開始了東出中原的計劃。而這一次秦國的東出,得到了包括數百萬戶秦人在內的秦國上下一致的支持。”

  “反觀三晉,過去數十年之間由魏國挑起的三晉內亂,讓原本團結一心的魏趙韓三國不可避免地心存芥蒂。而魏國與趙國之間爆發的一場場戰役,更是讓兩國百姓之間充滿了仇恨。”

  “如今雖然三晉為了遏制秦國而走到一起,但是要想使得魏趙兩國之間化干戈而玉帛,又哪里是那么簡單的事情。如今三晉之間的聯盟看似是團結一致,但實際上卻是搖搖欲墜。”

  “秦國上下一心,而三晉之間心存間隙。”說完這一番話語,高嶷緩緩伸出了自己的第三根手指,“這便是秦國對三晉的第三勝,人心之勝。”

  國君之勝、賢才之勝、人心之勝,這就是秦國對于三晉的三大勝。

  聽完了高嶷所說出這一番論述,雖然酒肆之中的眾多魏國酒客們心中還有諸多腹誹,但還是不得不承認秦國對三晉確實有可取之處。

  不過就在眾人心中沉思之際,剛剛那名跳將出來的酒客還是有些不死心地辯解道:“若我三晉合力,國力遠強于秦國,兵力更是數倍于秦國,難道這還不足以戰勝秦國嗎?”

  當這名酒客的話語傳入高嶷的耳中,他先是用視線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然后緩緩搖了搖頭。

  “三晉雖強,卻是心存嫌隙;秦國雖弱,卻是上下一心。”緩緩吐出這一句之后,高嶷看著這人沉聲說道,“別人如何推斷此番勝敗我不管,但是我卻是以為……”

  “此戰秦國必勝。”頓了一頓之后,只聽高嶷帶著幾分堅定的語氣說道。

  說出了這個論斷之后,高嶷輕輕回到了自己的幾案之旁,舉起酒爵將爵中僅剩的一爵美酒一飲而盡。

  “好一爵美酒啊!”

  輕輕放下手中酒爵并將這一頓的酒錢扔在幾案之上,做完了這一切之后的高嶷在諸多酒客的目光注視之下緩緩走出了酒肆。

  行走在魏國都城安邑繁華的街道之上,高嶷的腳步輕浮、眼神迷離,活脫脫就是一位醉酒的酒客。

  行至半路似乎是發現了什么,高嶷原本迷離的眼神之中忽然多了幾分清明,嘴角也是浮現了一絲笑意。

  只是那絲笑容一閃而逝,很快便消失在了高嶷的面容之上,他又恢復成了剛剛那一臉的醉態。

  只是就這么走了許久之后,原本好好的走在街道之上的高嶷忽然腳下一動,整個人迅速竄入了街道旁的一處僻靜地方。

  而就在高嶷消失在街道之上不久以后,蜀君嬴仁一行人卻是跟隨著他的腳步,一齊轉入了這處僻靜之所。

  只是還沒有等這三人繼續往里面走下去,此刻臉上正帶著一臉意味深長的笑意看著三人的高嶷,蜀君嬴仁三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了。

  看著自己面前從酒肆就一直跟著的蜀君嬴仁三人,高嶷似笑非笑地發問道:“不知道我是如何招惹了幾位,才讓幾位對我如此緊追不舍?”

  “先生,我們沒有惡意……”聽著高嶷話語之中的不滿,走在三人之中最前方的嬴虔當即出聲辯解。

  但是他的話語還沒有說完,就被面前高嶷的話語給打斷了,“哦!沒有惡意,三位就從酒肆一直跟到了這里,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吧。”

  “先生……”

  “虔兒退下。”

  聽到面前的高嶷明顯是不相信自己,嬴虔還想再說些什么,可是他話還沒說出來便被身后的父親嬴仁出聲打斷了。

  隨后只見蜀君嬴仁緩緩走到了高嶷的面前,向著他鄭重行了一禮道:“剛剛之事,確實是我父子唐突了先生,還望先生不要怪罪。”

  原本高嶷就沒有將三人跟隨之事放在心上,此刻又見到蜀君嬴仁如此鄭重地行禮,心中芥蒂也就消散了大半。

  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蜀君嬴仁,再看了看他身后的嬴虔和孫伯靈,高嶷隨意說道:“剛剛之事,我并沒有放在心上,三位就此別過。”

  “先生,且慢。”看著前方正準備離開的高嶷因為自己的話語而停下了腳步,蜀君嬴仁緩緩走到了高嶷的面前再次躬身一拜,“先生剛剛一番三勝三敗之論,實在是鞭辟入里。”

  “數十年前義渠興兵南下之時,武安君也曾在朝堂之上作三勝三敗之論,我以為先生今日之論當能與武安君當年之論并列。”

  “武安君之名天下傳揚,我只是一個無名士子,哪里敢和武安君并列。”面對蜀君嬴仁對于自己的稱贊,高嶷當即一番推辭。

  說完這些之后高嶷突然話鋒一轉,壓低了幾分聲音緩緩說道:“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幾位應該是來自秦國吧,或許還是秦國高層?”

  高嶷此話一出,眾人之間的氣氛頓時為之一靜。

  數息之后,迅速從這種氣氛之中醒轉過來的蜀君嬴仁并未露出半分慌張神情,反倒是一臉笑意地出聲詢問道:“先生怎么知道我們不是魏國貴族呢?”

  “若是文侯之時的魏國貴族,在聽聞我剛剛那番話語之后,或許會如同幾位緊緊追尋;如今的魏人嘛,在享受了數十年霸主的威勢之后,恐怕只會將我綁到路邊一頓好打。”

  一番似乎是說笑的話語之后,高嶷的神情忽然變得十分鄭重,“而且我卻是不認為在秦律之下,幾個魏國的貴族會有機會知曉武安君在秦國朝堂之上的大論。”

  聽到了高嶷這番話語之后,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然暴露的蜀君嬴仁也不慌張,緩緩來到他的面前躬身一拜,“嬴氏子孫嬴仁,見過先生。”

  “齊國高氏高嶷,拜見蜀君。”看著自己面前行此大禮的蜀君嬴仁,高嶷連忙理了理身上的衣衫躬身回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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