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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雙方較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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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緩緩將手中酒爵落在幾案之上,秦公嬴連看著對面魏侯魏擊的視線之中帶上了幾分戲謔的神情。

  “若是文侯在位之時那個李悝、翟璜在朝,樂羊、翟角統兵的魏國;若我秦國還是那個國內政局動蕩、國家積貧積弱的秦國;魏國或許還可以說以實力的角度來和秦國談話。但是……”

  話到這里秦公嬴連就是一頓,抬頭看向對面魏侯魏擊的視線之中突然多了幾分鄭重之色。

  聽出了秦公嬴連話語之中的別樣含義,對面的魏侯魏擊面色有些難看,“但是什么?”

  “但是今日的魏國已經不是二十六年之前的那個魏國,而如今的秦國也不是當年那個國內政局動蕩、國家積貧積弱的秦國了。”

  “經過了二十六年的埋頭苦干,如今的秦國國力已經是今非昔比,而嬴連相信未來的秦國只會是更強。”

  “拿回河西之地只是我秦國崛起之路上的第一步,接下來秦國所要做的便是東出函谷、大出天下。”

  秦公嬴連的神情忽然變得無比嚴肅,看向對面魏侯魏擊的視線之中也是出現了一道凌厲的寒光。

  看著自己面前的絲毫沒有掩藏心中野心打算的秦公嬴連,對面的魏侯魏擊與相國公叔痤不由地對視了一眼。

  在這一刻他們只覺得自己面前坐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更像是一柄鋒芒畢露的長劍。

  很不幸,這柄長劍選定的第一個目標正是魏侯魏擊以及他身后的魏國。

  被秦公嬴連身上那種毫不掩飾的凜冽寒意震懾住的魏侯魏擊,緩緩端起了面前幾案之上的酒爵。

  好像此刻只有酒爵之中的大梁的美酒,才能緩解他心中那一份慌亂。

  片刻之后,重新鎮定下來的魏侯魏擊緩緩放下手中酒爵,視線再次匯聚到了對面的秦公嬴連身上,“秦公之言果然豪邁,實在令魏擊佩服。只是魏擊擔心秦國會如兩百年前的穆公一般,落得一個擁關自守的結局啊。”

  當年秦穆公的時候,通過五羖大夫百里奚的改革強盛起來的秦國也曾萌發過東出函谷,與中原諸國一爭高下的想法。

  可是在屢屢戰敗于當時如日中天的晉國之手后,秦穆公不得不調轉手中長劍,將擴張的方向選定在西邊戎狄所占據的土地。

  今日陳兵魏國都城安邑的秦公嬴連再次表達出了明確的東出信念,魏侯魏擊剛剛這番話明顯是在暗示著今日的秦國也會像兩百年前的秦國一般。

  不過秦公嬴連在默默聽完了魏侯魏擊的話語之后,臉上確實沒有半分惱怒,只是臉帶微笑地看著他。

  “我秦國未來是擁關自守,抑或是東出函谷,這一切魏侯不妨拭目以待。”

  說完這句秦公嬴連再次端起面前酒爵,向著對面的魏侯魏擊就是遙遙一敬,“河西之地以及魏國文侯之時在河水西邊設立的上郡,這次秦國便笑納了。”

  “若是魏侯不甘心的話,自然可以派兵來取。就像剛剛大良造所說,我秦軍銳士隨時奉陪。”

  話落,秦公嬴連端起手中酒爵回向了自己,頃刻之間酒爵之中的大梁美酒便被一飲而盡。

  放下酒爵之后,秦公嬴連還露出了幾分沉醉的神情,仿佛是在回味著咽喉之間魏國美酒的醇厚一般。

  聽完了秦公嬴連的話語,魏侯魏擊的心中本來就已經被已經點燃起了熊熊烈火,如今再看到對面秦公這副模樣心中的怒意更是抑制不住了。

  用盡幾乎全身力氣端起酒爵緩緩舉起,以最快速度將酒爵美酒飲完,魏侯魏擊用著那幾乎快要噬人的眼神死死盯住了對面依舊在回味的秦公嬴連。

  若是眼神可以殺人的話,這時的秦公嬴連恐怕已經被魏侯魏擊的眼神千刀萬剮了。

  數息之后,魏侯魏擊狠狠看向秦公嬴連,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秦公放心,河西之地我魏國是一定會收回來的。”

  這次對面的秦公嬴連仿佛沒有聽見魏侯魏擊的聲音似的,依舊沉浸在剛剛魏國美酒的醇厚之中不可自拔。

  到了這個時候,魏侯魏擊胸中的怒意幾乎已經被點燃到了極點,一個瘋狂的想法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啪”的一聲,魏侯魏擊右手成掌重重拍擊在了幾案之上,“秦公,可有興趣與寡人較技一番?”

  默默注視著對面魏侯魏擊一舉一動,忽然聽到他的這個提議,秦公嬴連的雙眼之中忽然出現一道精光。

  “既然魏侯有意……”

  沒等秦公嬴連將話說完,場上突然響起了兩道勸阻聲。

  “君上三思。”

  “秦公不可。”

  雖然都表達著對于自己君主的勸阻,但是魏相公叔痤勸說的對象乃是魏擊,而秦國大良造勸阻的則是秦公嬴連。

  “相國放心。”

  “大良造勿憂。”

  不約而同地拒絕了自己最為信重的心腹的勸阻,秦公嬴連與魏侯魏擊對視一眼,視線交集之處仿佛已經生出了火花。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原野之上一望無際,各自換上勁裝的秦公嬴連與魏侯魏擊相對而立,雙方的眼神之中齊齊生出了幾分凝重。

  雖然剛剛宴席之上就已經是劍拔弩張,但是此時此刻的兩人卻都身處原地死死盯住對方,并沒有一個人有上前的打算。

  因為清楚地知道對面之人的實力,所以兩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二十六年之前,安邑城之中,當時還是魏國太子的魏擊和還是秦國公子的嬴連便有過幾輪或明或暗的較量。

  后來太子魏擊受文侯之命出鎮中山,秦公嬴連返回秦國,兩人的較量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二十六年之后,已經各自成為各自國家君主的這一對宿敵終于再一次站在對立面,繼續完成當年未曾分出勝負的那一場較量。

  忽地一道微風傳來,吹動了場上兩人的頭發,也為這一場幾乎是整個天下最高規格的較技敲響了開始的鐘聲。

  死死握住手中長劍,魏侯魏擊看向對面的秦公嬴連,雙眼之中忽地閃現出了一道精光。

  腳下一動,手中長劍前刺,魏侯魏擊隨即向著對面的秦公嬴連猛沖而去。

  加速、加速,再加速……

  伴隨著魏侯魏擊腳下步伐不斷加大,沖向對面秦公嬴連的速度也是越來越快,終于他手中的長劍就要刺中前方的秦公嬴連。

  看著直直向著自己刺來的那柄鋒利長劍,秦公嬴連臉上既沒有恐懼也沒有慌亂,右手不慌不忙地揮動起了長劍。

  就聽“鐺”的一聲,雙方手中的長劍立時相交一處,再一看魏侯魏擊的這記直刺最終被秦公嬴連給擋了下來。

  一擊不成,魏侯魏擊也不著惱,急忙收回之后下一波攻擊便已經落在了對面秦公嬴連身前。

  伴隨著雙方手中長劍相交之時發出的一陣金屬交鳴之音,魏侯魏擊逐漸逼向了秦公嬴連,而秦公嬴連只能向著后面連連退卻。

  魏侯魏擊逼迫得越來越急,秦公嬴連也是連連后退,場上的局勢仿佛已經完全被魏侯魏擊完全掌控。

  場上兩人兵器不斷揮舞,場下大良造吳起和魏相公叔痤這一對宿敵的交鋒可也沒有停止。

  看著場上此刻明顯占據著優勢的魏侯魏擊,魏相公叔痤臉上忽然浮現了一道得意之色。

  緩緩將視線轉向了一旁的大良造吳起,魏相公叔痤明顯帶著幾分傲意,“大良造,看場上局勢,秦公此刻的處境似乎并不妙啊。”

  “確實。”沒有看身旁站立著的相國公叔痤,一直關注著場上局勢的大良造吳起平淡說道。

  聽到大良造吳起對于場上形勢的判斷,魏相公叔痤心中就是一喜,可是臉上依然表現著為秦公嬴連擔心的神情。

  可是接下來大良造吳起的一番話卻是讓他的神情為之一變,“一時的優勢算不得什么,誰能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聽著大良造吳起這一句意味深長,不知道是在說這場較技還是秦魏兩國交鋒的話語,魏相公叔痤臉上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難看。

  一邊安慰著自己大良造吳起是在嘴硬,魏相公叔痤一邊再次將視線轉向了場上,可是眼前發生的一幕卻是讓他忽然一愣。

  似乎是因為剛剛那一番連續而急促的進攻,魏侯魏擊再一次刺出手中長劍的時候,卻是不小心將一個破綻露在了對面不斷抵擋的秦公嬴連面前。

  “好機會。”

  見此秦公嬴連的雙眼之中立時閃過了一道精光,側身躲過這明顯失誤的一擊,手中長劍迅疾刺出。

  看到秦公嬴連這一動作,魏侯魏擊當即就要收回剛剛那一道攻擊,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舊力未盡,新力未生,魏侯魏擊知道自己是來不及在秦公嬴連這一擊刺向自己之前收回那一道已經打出的進攻了。

  幾乎只一瞬間,場上局勢立刻發生了大逆轉。

  “砰”的一聲,一柄長劍忽然摔在了地上,發出了一道略顯沉悶的響聲。

  “寡人輸了。”

  看著對面因為戰敗而有些失落的魏侯魏擊,秦公嬴連匆匆收回刺出長劍,隨即向著他躬身一禮,“魏侯承讓了。”

  宴會與較技過后,秦公嬴連與大良造吳起回到了秦軍軍營之中,而這也代表著安邑之戰即將打響。

  翌日清晨,值守在安邑城墻之上魏軍甲士全神戒備,防備著城外那一片由十萬秦軍形成的黑色海洋的巨浪侵襲。

  這些魏軍甲士沒有料到的是,城外的秦軍士卒似乎并無大軍攻城的打算,他們迎接到的乃是秦軍遠程火力的打擊。

  “公輸車,準備完畢。”

  “床弩準備完畢。”

  聽到秦國少府的隨軍工匠花費了十數日時間打造出的攻城器械已經準備完畢,作為此次攻城主將的全旭將視線移向了遠處的安邑城墻。

  看了許久之后,秦將全旭默默收回視線,從腰間的劍鞘之中緩緩抽出長劍。

  一聲清脆的劍鳴之音,秦將全旭長劍前指,向著對面的安邑城墻下達了攻擊指令。

  “進攻……”

  一聲令下,數十架新近打造出來的公輸車和床弩便向著對面的安邑城墻,拋射出了自己最為致命的武器。

  在一聲聲震天動地的巨響聲中,安邑城墻之上傳來了陣陣搖動,而城墻之上的魏軍甲士們只能盡力抵擋著這幾乎不能靠人力抵擋的巨力。

  城墻之上的魏軍甲士不知道的是,今天的進攻不過是一個序幕而已,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日子里他們每天都要經受著對面秦軍方陣之中那些龐然大物的轟擊。

  “砰……”

  “砰……”

  “砰……”

  聽著耳畔不斷傳來轟擊之聲,感受著腳下斷斷續續的震動,站在城墻之上眺望遠方秦軍方陣的魏侯魏擊臉色實在是有些難看。

  一旁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堅守在城墻之上,時刻防備著秦軍進攻的魏軍將領看著身旁的魏侯魏擊,心中難免有些戰戰兢兢。

  “你是說城外秦軍這些日子以來只用石彈、弩箭轟擊,卻并沒有派出大軍攻城?”

  聽到魏侯魏擊的詢問,這名魏將連忙躬身一禮,“正是。”

  得到了這名將領的肯定回答之后,魏侯魏擊再次看向了對面的陣形嚴整的秦軍方陣,臉上卻是多了幾分擔憂的神情。

  “恐怕秦國此次的目標不是安邑啊。”

  “當然不是。”秦軍軍營之中,面對著前來稟報戰情的秦將全旭,秦公嬴連果斷回答道。

  回復完秦將全旭剛剛問出的問題之后,秦公嬴連和身旁的大良造吳起對視一眼,然后繼續說道:“此次我秦國的目的并不是占領安邑,所以對于這座安邑城遠程轟擊使得城中之人驚慌就夠了。至于攻城,大可不必。”

  “安邑城一只魚餌,一只用來釣大魚的魚餌。若是這個魚餌沒了,大魚還會上鉤嗎?”

  問完秦將全旭這個答案再明顯不過的問題之后,秦公嬴連將視線轉向了身旁的大良造吳起,“函谷關方向有什么異常嗎?”

  “沒有,韓軍攻勢雖然兇猛,但是憑借著函谷之險我軍依然占據上風。”

  回答完秦公嬴連的話語之后,大良造吳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哭笑不得的事情,帶著幾分笑意看向了秦公嬴連,“只是百里都老將軍在郿縣聽說韓軍進犯函谷關,率領跟隨自己退役的老兵已經趕赴了函谷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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