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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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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州三十六城,每一城的實力有強有弱,最強的白云城城主,據說半只腳都跨入了法相境。

  而最弱的一城城主,不過幾年前剛剛突破到采霞境巔峰。

  秋葉城的實力,在三十六城中排名前十五,光看這次的陣容便能了解一二。

  地上的四具尸體,皆是秋葉城有名的高手,與宋雨湖也算認識,彼此說過幾句話。

  “這里離白云城不遠,我們把尸體送回去。敢圍攻老娘,看老娘不扒了那幫家伙的皮!”宋雨湖動了肝火,俏臉一片怒紅。

  這次幸虧水青陽沒拖后腿,不然的話,她宋雨湖也沒有好下場。

  水青陽卻道:“那些人完全可以說,是死者自作主張。查秋葉城的出入記錄也沒用,堂堂城主,抹掉這點證據不難。”

  宋雨湖咬牙恨恨:“姓水的,你搞起老娘來心狠手辣,一碰上別人就當縮頭烏龜,到底什么意思?”

  “我說宋姐,你能不能別老是翻舊賬,不是說好不計較了嗎?”水青陽頓時無語,這女人口無遮攔,不知情的人,指不定怎么想呢。

  宋雨湖冷笑起來:“呦,還是老娘沒道理了?姓水的,翻不翻舊賬,全看老娘心情。你要是不做虧心事,還怕別人翻舊賬?”

  得,沒法說了。水青陽識相地不再糾結,轉移話題道:“宋姐放心,事情不會過去,敢對你我下手,不管是誰,他都要付出代價!”

  雖然不爽水青陽,但也必須承認,無法憑幾具尸體問罪秋葉城。宋雨湖也只是借機發泄罷了。

  二人收拾一番,繼續上路,此后再沒有發生意外。臨近目的地時,二人分手,各自回城。

  翠華城,丁府。

  水青陽一到這里,立刻告知了好消息,直讓本已陷入絕望的丁皓一家不敢置信,丁皓連問情況,水青陽一一作答。

  當得知是他放棄了自己的功勞,換來丁家的平安后,一家三口真的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這種情況下,道謝太過膚淺,也不夠有誠意。

  丁夫人激動得粉臉通紅,嬌軀都在發顫,竟上前抓住水青陽的手,語無倫次道:“青陽,你太好了,伯母不知該怎么報答你,你這孩子……”

  天知道這段時間她是怎么過來的,幾乎是食不知味,寢不安枕。尤其水青陽一去無音訊,更是讓她忍不住發慌,每時每刻都在擔心有人破門而入,毀掉這個家。

  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沒經歷過的人根本不明白。短短一個多月,這位美婦人的臉瘦了一大圈,都有點衣帶漸寬的味道了。

  其實丁皓和丁幼容也是備受煎熬,只不過二人更隱忍,乍聞撥云見日,心中的喜悅何曾比丁夫人少半分?

  當天中午,久不見盛宴的丁家,擺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丁家母女破天荒喝了幾杯酒,不斷敬水青陽,只要水青陽的杯子空了,丁夫人便笑顏如花地為其斟酒。

  丁皓就更不必說了,拉著水青陽大口痛飲,喝到高興處,勾肩搭背,哪有一點長輩的樣子。

  最后丁皓喝醉了,又哭又笑,被丁夫人扶了下去。

  水青陽酒量很好,只是微醺。離開丁府時,正是斜陽高照,路邊攤販喊個不停,過往行人不時駐足,一派滾滾的紅塵氣象。

  他欣賞著這一幅異世古卷,孰不知,自己也正被一些懷春少女偷偷欣賞著。

  一道纖長倩影,忽然從街角走出。

  雪白的武士服,長發挽成馬尾垂至腰際,一雙大長腿邁步間嚴絲合縫,精致的無暇側臉,在陽光下散發光暈,穿過人群,冷艷得讓街上的嘈雜聲都輕了下去。

  她走進一家小店,買了些千層糕,提著盒子往右邊去。

  水青陽好奇之下,便緊跟在后,始終與對方保持一定的距離。恍然間,二人似又回到了初次約戰的那一夜。

  丁老師的身材依舊那么好,走起路來,馬尾輕晃,飄然若升仙。只是水青陽的腦中,總是不自覺會想起對方出浴的那一幕。

  然后,就想到了豐美的水草……一定是他看錯了!

  丁幼容率先抵達城門,只是卻被護衛攔住,似乎不肯放她出去。直到水青陽上前,兩排的護衛簡直跟見了祖宗似的,忙不迭行禮。

  如今誰不知道,蘭勁松已經完了,有人謠傳,水校尉將會繼任城主,不管是真是假,誰都不敢怠慢這位爺。

  水青陽發了話,護衛們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攔丁幼容,后者默默往前走,水青陽繼續跟上。

  見二人消失在叢林,一群護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嘀咕:“以前還是在晚上,這回直接挑白天了,孤男寡女,真夠刺激的……”

  “慎言,小心被人報告給水校尉。”忙有人阻止,不過眼神也是往叢林里瞅,只能在心里罵一句,不要臉的狗男女!

  叢林中,光影搖擺。

  丁幼容拿出一塊布鋪好,人隨之坐下,又打開盒蓋,千層糕的香氣便飄了出來,她終于抬頭問道:“吃嗎?”

  水青陽坐到了布的另一端,二人隔著食盒。丁幼容吃得很專注,水青陽只好自己拿了一塊。

  一股混合著酒氣的幽香,沖擊著水青陽的鼻子,二人的距離不過一尺。水青陽不經意抬眸,竟發現丁幼容在看自己。

  不過很快,對方像是偷東西被抓到,慌忙移開視線,兩頰飛快地紅起來。

  水青陽頗感好笑,去拿最后一塊千層糕,卻與另一根溫暖的手指碰到了一起,一股淡淡電流涌現,嚇得丁幼容慌忙縮手。

  “這塊糕,剛剛被我的手碰到了,我以為你不會吃。”水青陽解釋了一下,意指對方的潔癖。

  丁幼容看向別處,不聲不響。

  當初二人在城外同生共死時,這女人表現得很大氣,也不知怎么地,今日卻顯得有些羞澀。

  良久,她才鼓起勇氣:“謝謝,我……”她還想說什么,腦中準備了很多話,可事到臨頭,竟覺得十分蒼白。

  于是,這個冷艷不善言辭的少女,臉又燒起來,晶瑩的耳垂都紅了,尷尬得想鉆到地縫里去。

  孰不知她這種含羞帶怯的模樣,宛如冰山融化,情態竟美不勝收。水青陽惡意地猜想,這女人的本質一定和外表截然相反。

  水草的畫面在眼前揮之不去,這廝暗罵罪過,輕咳幾聲:“丁老師,馬上要去新的地方了,期不期待?”

  丁幼容臉上飛快閃過一抹黯然,清冷道:“在翠華城生活了十幾年,這里便是我的家,若有選擇,誰愿意離去?”

  水青陽笑笑:“難過只是一時的。等你到了新的地方,認識新的人,就會漸漸忘記這里的一切。人最擅長的就是這個。他年若能重逢,但愿丁老師還能記得水青陽。”

  丁幼容長長的睫毛一顫,問道:“你是這樣想的嗎?你來翠華城一年多,莫非已忘了自己的家鄉?”

  “沒有,我一輩子都忘不了,而且我一定會回去。”水青陽語氣淡淡:“但我的情況與你不同。在我的家鄉,有令我割舍不下的人。”

  聽到這話,丁幼容終于又一次正視水青陽,這回沒有再閃躲,纖纖玉指握了握:“是你喜歡的人嗎?”

  她清楚地記得,水青陽并無家人。

  “是啊。”水青陽沒注意到丁幼容的神情,幽然道:“分開那么久,那丫頭一定每天都在罵我,恨我把她拋下。”

  一幕幕畫面襲上心頭。那孤冷的冬夜里,一聲聲哥哥的輕喚。那在滿天煙火的除夕下,兩個小孩手拉手穿過人潮的相依為命,此刻竟是那么清晰,清晰得讓水青陽鼻子微酸。

  丁幼容的十指指節微微發白,建議道:“既然那么喜歡,為何不把她接來?以你如今在翠華城的地位,當可保護她。”

  “接不來,不然的話,我妹妹應該會喜歡這里。”這句話一出,對面那雙漸漸黯然的星眸,突然像是亮起了絢爛的極光。

  恰好水青陽看過去,竟差點陷在這雙琥珀般的瞳孔中。也是此時,水青陽赫然發現,丁老師在安靜時,冷艷中竟還有幾分恬淡的書卷氣息。

  誰能想到,這樣的女子,竟然……

  “你妹妹叫什么名字?”丁幼容溫柔地問。

  水青陽答道:“水草,哦不,不是,她叫水怡翎。”都姓水,含義可是天差地別,水青陽差點沒給自己一巴掌。

  “真想見見你妹妹。”丁幼容嘆了口氣。

  二人又沉默一陣。

  暫時找不到話題,又一次次想到水草,水青陽實在待不下去了,提議返回。丁幼容不知這廝的齷齪,略作猶豫后,便起身收拾。

  回了城,在街口分手時,丁幼容突然道:“我永遠不會忘了翠華城。”他日重逢,亦不會不認得你。

  默念這句話,丁幼容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這個女孩終究拋不開面子,有些話想說出口,但終于沒有說。

  等到她消失在街角,水青陽搖頭一笑,踏上另外的方向。

  秦家的人動作很快,僅僅三天之后,便抵達了翠華城,要帶走丁家三口。

  城門外,宋雨湖也來了,抓著丁幼容的手送別,這女人居然還哭了。丁皓夫婦則向她表達感謝。

  “小子,保重啊!”最后,丁皓對水青陽囑咐了很多事,重重擂著他的肩膀。

  在仙朝任職,沒有特殊情況,不能擅自離城,所以丁家人很清楚,今次一別,只怕重見之日遙遙無期!

  丁夫人哽咽著喉嚨,曾經她一度討厭水青陽,如今卻對這個少年依依不舍,恨不能帶他一起走。

  “人生何處不相逢,丁伯,伯母,丁老師,他日必能再見。”水青陽哈哈一笑。

  丁皓紅著眼圈,閉眼,以法力蒸干淚水,亦是大笑一聲,隨后帶著母女二人,跟隨秦家高手踏上一頭仙禽。

  長嘯聲中,仙禽升空,一對美眸倏然回望,卻眨眼消失在天際,再無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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