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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朕就是喜歡偷怎么了

  這些人中,不包括那些宦官內侍,那是因為劉志不需要問。

  對于皇帝來說,臣子們是屬下,要與他們斗智斗勇,絞盡腦汁。而宦官卻是奴仆,身家性命都攥在他手心里。

  他們根本不會問對錯,只知道必須跟緊皇帝,做他的耳目和鷹犬,一往無前。

  所以說,宦官是一群不辨忠奸是非之人,他們的好與壞,直接掌握在皇帝本人手中。

  經過數年的摸索,劉志漸漸掌握了一些用人之道,也難怪大部分皇帝都比較信任宦官了,他們的忠誠無可置疑。

  而且特別好用,指哪打哪,即便是讓你們做一條狗去咬人,也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

  所以許多陰私之事,他都會交給宦官們去辦,而對于臣子們,就得因人而異。

  尤其是那些儒家思想根深蒂固的士大夫,必須得以理服人,否則他們會梗著脖子和你爭得口吐白沫也不罷休。

  至于那些私心重的臣子,就只能恩威并施了,敲打敲打,再許點利益,對于這種無利不起早的人,效果還是不錯……

  當然,他自問天賦不夠,不是個天生的領導者,只能一點點的積累經驗,一路摸爬滾打,磕磕碰碰。

  有時候,他寧愿擺出一副昏君名頭,這樣實在無計可施之時,還可以硬莽,不用顧忌什么名聲道理。

  眼見著一群臣子,不管愿不愿意,都誠惶誠恐地表達了效忠之心,劉志勾唇一笑。

  只要把這群人綁上了自己的戰車,后面的計劃就好施展了。

  當天,他便讓羽林軍整裝出發,踏上了去并州的征程,并下了嚴令,若敢中途出逃者,殺無赦。

  且必須追究其親人和相關人等的責任,發現包庇私藏者,嚴懲不貸。

  再這樣的高壓政策之下,一眾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弟,不情不愿地出發了,這一趟并州之旅,相信會讓他們印象深刻。

  是龍是蟲,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如果是一群蛀蟲,也別怪他給他們挖了個坑。

  此舉立即引起了部分人的警覺,這也太著急了吧,怎么看都透著詭異。

  當晚就有人開始借著聚會串聯,商量對策,但一連幾天都毫無動靜,劉志每日里批閱奏章,逗逗女兒,根本毫無異樣。

  如此一連數天,眾臣都漸漸地都放下了警惕,陛下最近的所作所為十分任性妄為,誰知道他又發什么瘋呢。

  說不定他就是在上林苑出了丑,心里頭不痛快,所以一定要把羽林軍弄出去受點苦,出了這口惡氣。

  反正這皇帝什么事都做得出來,有些荒誕之舉不足為奇,如此一想,眾人又放寬了心。

  這日一大早龍麟衛校尉蘇曜進宮稟告,在嚴厲的督促下,萬般不愿的羽林軍終于走出了司隸校尉部的地界,踏上了并州的土地。

  當天劉志便召見了御史中丞張陵,在朝堂重臣之中,張陵是個特殊的存在。

  他為人正直,不善言辭,但卻又從不參與朝堂議政,有件事情他印象非常深刻。

  漢沖帝元嘉年間梁冀掌權,這位驕橫不可一世的大將軍,當時還沒有得到劍履上朝的尊榮。

  年初大朝賀時,他大模大樣地挎著寶劍就進了崇德殿,卻被時任尚書的張陵給看見了,立即厲聲呵斥,將他給逐了出去。

  還立刻命令羽林和虎賁奪下他的寶劍,梁冀嚇得跪地請求放過,張陵卻堅決不答應。

  當時就參了他一本,還要讓廷尉論罪,杖責二十,要不是梁太后親自求情,梁冀丟人就丟大發了。

  最后還是罰了一年俸祿,百官無不肅然起敬。

  梁冀受此侮辱,羞得一連好多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門,尋思著要把這口氣給找回來。

  到最后尋了個錯處,本想殺了張陵泄憤,但在梁太后的干涉下,最后只是罷免了他的官職。

  但張陵的人品和為人,由此可見一斑。

  后來梁不疑為河南尹,佩服他的才學人品,想舉張陵為孝廉,但卻心有疑慮。

  于是對張陵道:“昔舉君,適所以自罰也。”

  張陵對曰:“明府不以陵不肖,誤見擢序,今申公憲,以報私恩。”

  梁不疑面有愧色,重新推薦張陵進入仕途。

  劉志親政以后,雖然張陵并未投靠過他,也沒有參與誅殺梁冀的行動,但仍然受到了重用,提拔為三獨坐之一的御史中丞。

  因為張陵的人品和性格,實在是太適合這個職位了,滿朝文武,誰有他的這份膽識氣魄。

  他出身世宦人家,祖父張霸是和帝時名臣,父親張恒亦是一郡之太守,他自幼隨祖父學經,少年即有才名。

  明心守正,無私無畏,這樣的人,無論是他的朋友還是敵人,都只能打心眼里佩服。

  “拜見陛下。”

  張陵目光清正,不卑不亢。

  “處沖,坐吧,今日朕想問你件事情,你身為御史中丞,如今朝堂上的結黨營私之風盛行,為何從未見你彈劾。”

  若是換一個人,聽到這番問話,肯定會嚇得膽顫心驚,以為陛下此舉是興師問罪來了。

  可張陵卻不然,只見他沉聲答道,“回陛下,歷朝歷代,官場上風氣如何取向,都在于帝王,陛下想讓官風清廉便清廉,想讓他貪腐便貪腐。”

  得,居然一句話就給拋了回來,不過他說得也都是實話,上行下效,如果一個帝王為人端正,朝廷也自然容不下那些鬼魅魍魎。

  “朕若是想整頓天下吏治,該從何處下手?”

  “回陛下,自然是從貪污受賄查起。”

  張陵既沒有推脫責任,也沒有積極出謀劃策,而是給了個最基本的答案。

  劉志微微一愣,這個道理誰都知道,用得著他如此鄭重其事的聲明么,不至于吧。

  略一沉吟,劉志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何運作,處沖應該有了章程,無論怎樣做,都有我在后面撐腰。”

  “陛下真的下了決心?”

  張陵的問話可謂是膽大包天,這是赤果果的質疑。

  “是,決心已下。”

  劉志絲毫也不已為忤逆,直視著他的眼睛,里面的光彩是堅定的,凌厲的。

  “決不動搖?”

  沒想到張陵不為所動,竟然還敢再次質問。

  “決不動搖。”

  劉志面色嚴肅,“不管是誰,不管所犯何事,一律嚴懲,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好!好一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張陵擊節贊嘆,當然他也知道,無論何時,也不可能真正做到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這只不過是一種態度而已,表明了劉志整頓吏治的堅定決心。

  此刻劉志的真正想法卻是,幸好我現在還沒有皇子,等將來他出生長大成人,我要還是沒把這個天下握在掌心,予取予求,那這個皇帝也沒必要當下去了。

  他是個護短之人,把親情看得比天高,當然對于那些曾經傷害和背叛他的人也毫不留情。

  對這天下,他漸漸的有了一些責任感,但這責任感仍然沒有壓過血脈親情。

  所以他真正的打算就是,把這天下治理得國富民強,然后順順當當的交給自己將來的孩子,讓他擁有一個太平盛世。

  不要像自己一樣,戰戰兢兢的過日子。

  “陛下既然如此說,那臣就不客氣了。”

  張陵一笑,剎那間,身上迸發出犀利無匹的氣勢,仿佛一頭蟄伏已久的猛獸,終于亮出了他的利爪。

  “臣這里有一本賬,上面記載著朝中千石以上官員貪污受賄營私舞弊的各種證據。”

  他從懷中取出一本厚厚的書冊,在劉志越睜越大的眼睛中,恭身呈了上去。

  “臣敢保證全部鐵證如山,至于該如何發落,那就全憑陛下了圣裁了。”

  劉志迫不及待地接過那本書冊,隨便翻了一下,里面清清楚楚的記錄著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因某事收受了誰多少金額的財帛。

  再翻一頁,記錄著某人為了家族子弟的前程,壓下了其他官員的政績優評,將自己不成器的晚輩安排了要職。

  這……這居然真的是各種以權謀私的證據,而且詳細到時間、地點、事因和知情人都有記載,根本無可辯駁。

  劉志的心忍不住咚咚咚地跳了起來,哈哈……瞧他都撿到了什么寶貝,實在太讓人興奮了。

  “處沖,太妙了,你真是個妙人,怎么不早點把獻上來?哈哈哈……”

  劉志越看越高興,原本還打算讓御史臺打一場翻天覆地的大仗,卻萬萬沒想到證據來得如此輕松。

  看來他真是轉運了,現在還真有點天命之子的架勢了。

  “陛下,說實話,雖然臣一直都在搜羅證據,從未停歇。

  但臣卻以為,這輩子它都沒有機會見天日了,原本臣打算等到歸去的那一天,就把它全部燒了。”

  他的神情無限感慨,明亮而堅定,“卻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讓他們發揮作用,所以,臣感激銘心,這泱泱大漢,終也有海晏河清之日,臣便是粉身碎骨,也能瞑目了。”

  從他的話里,劉志忽然讀懂了一種隱隱的悲壯,自古以來,徹底整頓朝綱,就是伴隨著血雨腥風。

  但殘酷無情的大清洗之后,作為當權者,必須要想辦法穩定局勢,最常規的操作,就是拋出幾個掌事人,以平息臣子們的怒氣。

  然后該升的升,該賞的賞,恩威并施之下,所有的后患就消失于無形。

  這是歷朝歷代的帝王,玩弄得最純熟的手段,也是最佳選擇。

  而張陵更是清醒的知道,自己絕對就是那個最好的替死鬼。

  冤枉嗎?

  于個人而言,他是真的冤,可于國家大業而言,這是必然的犧牲,用區區一個張陵,就能換來太平,實在是太劃算了。

  “處沖放心,朕絕不會讓有功之臣蒙冤受屈,天下多得是解決手段,未必就只有這一種途徑。”

  張陵笑了笑,什么也沒有說,他不是不相信劉志的承諾,有些事情走到最后,是情勢逼人,未必是自己甘愿如此。

  只要能完成平生所愿,將來他不會讓皇帝為難,自己主動請罪,了結了這件事情。

  “這賬本先留下,朕要仔細研究,看看該如何下手。”

  不動則以,一動就是雷霆萬鈞,他會以最強勢的手段來掃除天下,不會給他們反應過來的時間。

  張陵聞言告退回府了,他也知道,陛下需要好好下定決心,作為臣子,不該左右皇帝的想法。

  當晚劉志通宵未睡,一頁頁將這本書看了個仔仔細細,看完掩卷沉思。

  里面涉及到的官員,有一百多人,從朝廷和部門到地方大員,應有盡有。

  他們分別屬于幾十個世家,好幾個利益集團,但……卻沒有一個是兩千石及以上的高官。

  也就是說,張陵的手里,很可能還有一本帳,那才是囊括了朝廷尖端勢力的罪證。

  這是個明擺著的試探,決定權在他這個帝王手中。

  是殺雞儆猴,震懾群臣,然后連打帶消地把風氣扭轉過來,以后讓他們投鼠忌器,不再敢胡作非為。

  還是從上到下,徹底的梳理一遍,把所有的超級碩鼠都消滅掉,還一個清靜的朝廷?

  很顯然,在常規操作下,上一個選擇才是最明智的,只要不動那些世家的核心利益,他們最終都會選擇棄車保帥,斷臂求生之路。

  畢竟證據確鑿,無可辯駁,要想公開反對,除非是造反了。

  而后面那條路,卻十分的危險,眼見著是滅頂之災,毫無生路可行的情況下,誰都會選擇拼死一搏。

  到時候,天下世家若聯合起來造反,即使有兵權在手,恐怕也很難斗過他們。

  當年新莽不就是前車之鑒嗎?

  所以張陵篤定了陛下會選擇前者。

  這是個不眠之夜,劉志負手立在窗前,目光穿透沉黯的黑夜,這兩條路,他一個都不滿意。

  有沒有一種可能,另辟蹊徑,從茫茫黑夜中再劈出一條路來?

  他的思想在時間的洪流中穿梭,上下五千年,所有他能想起來的相似案例,都不放過。

  書到用時方恨少,何況他所學到的知識,都是應試教育制度下的中小學知識。

  許多事情都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明明記得有這么回事兒,可一旦深究起來,卻又缺少必要的細節,讓他一臉糾結。

  何去何從,他已經站在了帝王業的十字路口,這一步落下,將直接影響到歷史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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