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冀嚇了一跳,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那墻上剛好有個掛東西的銅樁。
看著孫壽奄奄一息的樣子,他心里忽然涌起瘋狂的暢快之意。
“賤人,你以為我真怕你啊,還敢背著我和人亂搞,我呸!”
段熲進來的時候,正看到他對著孫壽的尸體又哭又笑,狀若癲狂。
梁伯玉嚇得蜷縮在旁邊,瑟瑟發抖。
董班一身素衣,緊跟著走了進來,后面是與他形影不離的陸奉。
本來,他打算將梁冀怒斥一番,歷數他的罪過,然后看著他服誅,以此祭奠老師的在天之靈。
但看到他如今這副樣子,卻突然失去了興致。
段熲面無表情地徑直走到他身邊,伸手直接去抽梁冀的腰帶,這一下反倒驚醒了他。
“你想干什么?”
冷冷一笑,段熲一邊不慌不忙地把腰帶卷在手上試了試牢固度,一邊淡然答道。
“幫你去和夫人兒子團聚。”
梁冀驚駭欲絕地瞪大了眼睛,一下子跳了起來,“不,你是誰?陛下已經說了,放我一條生路的。”
“呵呵~”
段熲輕笑出聲,“是啊,陛下確實放了你,是你自己一時想不開,殺了妻子兒子,然后懸梁自盡了。”
“懸梁自盡?不不不,我怎會……”
段熲也懶得與他啰嗦,欺身上前,干脆利落地一個小擒拿,便將他的手臂反在了身后,另一手迅速將腰帶套在了他的頸項間。
一系列動作如行云流水,眨眼工夫梁冀便已經被勒得雙眼翻白,口中“喝喝”亂響,卻說不出半句話來,眼看著就要沒氣了。
說起來梁冀也練過武,但多年來養尊處優,在段熲這樣的絕頂高手面前,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角落里的梁伯玉親眼目睹父親的慘狀,嚇得放聲尖叫,陸奉嘆了口氣,走過來一手遮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扳住他的脖子輕輕一扭。
只聽得“咔嚓”一聲,梁伯玉便已經癱軟在地上。
那邊段熲拖著終于斷了氣的梁冀,三下五除二掛在了房梁之上。
董班看著他猶在晃蕩的尸體,眼中含淚,仰頭對著天空禱告。
“恩師,杜公,你二人在天之靈,可以瞑目了。”
“走吧,我還要回去復命呢。”
段熲拍拍手,若無其事地邁步走了出來,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黎明時分,睡夢中的梁太后突然接到了噩耗,頓時一口血噴了出來。
“劉志,你好狠……”
她雙眼通紅,終于撐不住軟倒在床榻上,嚇得田娥等人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天明后,聽說太后病重,劉志即刻過來請安,卻被擋在了外面。
“太后說了,她身子不適,以后就不再上朝聽政了,陛下既然國事繁忙,也沒必要常來請安了。”
左一道奉命出來回話,很無奈地對他笑笑。
太后本就是玩弄權術的高手,而且熟知自家兄長的脾性,不可能相信他會自殺。
當然,劉志也沒打算花力氣去解釋,他也知道梁太后恐怕最近都不想見到自己。
于是很干脆地點頭答應下來,“如此,還請回復太后,請她安心養病。”
頓了頓,又道:“還有一事,我欲擢升梁不疑為司空,不知太后有何意見?”
他殺了梁冀,肯定觸怒了梁太后,若她孤注一擲,與他拼個魚死網破,目前的形勢下,雖不至于被她拉下馬。
但至少局勢會動蕩一段時間,如今他在朝堂上根基未穩,必須要爭取能夠平穩過度權力。
否則那些士大夫們會聯合起來,架空他這個皇帝,這種事情歷史上多如牛毛,他不得不防。
梁不疑為人敦厚仁善,性格也比較懦弱,把他推到司空的位置上,一來可以安撫梁太后,二來也不至于養虎為患。
這是議郎陳蕃給他出的主意,此人無論是能力還是才學威望,都出類拔萃。
提起陳蕃,他才發現此人也是歷史上鼎鼎有名的人物,那句著名的“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說的就是他的故事。
據說陳蕃十五歲時,獨處一室,薛勤來看他,發現十分臟亂,便問他為何不灑掃。
結果陳蕃年少氣盛,答曰:“大丈夫處世,當掃除天下,安事一室乎?”
薛勤聽了搖頭嘆息:“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國為?”
因此陳蕃幡然醒悟,從此發憤圖強,后來拜在胡廣門下,曾經做到過將作大監。
后因指責梁冀胡亂加收賦稅的行為,被貶為議郎,若不是時任司空的胡廣力保,恐怕性命難繼。
劉志昨夜與他傾談半宿,很是賞識他的才干,可惜因為受到胡廣的牽連,短時間內不可能提拔他。
不過陳蕃自己并不在意,議郎品階雖不高,卻是皇帝近臣,只要能為劉志出謀劃策,于愿足矣。
病榻上,梁太后無力地閉上了眼睛,什么時候,這個看起來唯唯諾諾的少年,早已成長為她無法掌控的帝王。
她是真的身心俱疲,罷了,大漢天下有這樣年輕有為的皇帝,她也算是對先帝有了交代。
以后的路,就讓他自己去走吧。
“如此甚好,左一道,你和州輔也調去德陽殿吧,別在我這里浪費了才能。”
左一道吃了一驚,惶然與州輔對視一眼,急忙跪下,“太后,我等絕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梁太后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你們都忠心不二,可正因為如此,才讓你們去陛下那邊。
你們舊日都與陛下有些情分,只要勤勉盡責,他不會虧待你等。”
說到這里,幽幽嘆息一聲,“日后你們若有能力,關鍵時刻幫著說句話,使梁家免于滅頂之災,我于泉下也倍感欣慰了。”
二人面面相覷,太后把話說到了這份上,是不走也得走了,強行留下,反而讓她心中生疑。
“太后于臣等有知遇之恩,此恩永志不忘,將來必竭盡所能報答之。”
梁太后是個絕頂聰明之人,論才學、論手腕,都相當高明。可她虧在對親人過于縱容軟弱,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眼見得大勢已去,她果斷地選擇了及時放手,與劉志結一份善緣,也為梁氏家族留下一線生機。
聽到她的答復,劉志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雖然梁太后對他不壞,但他既然已經殺了梁冀一家,二人之間就不可能再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從此后,若能夠兩不打擾,就是最好,否則,他也不愿意親手去逼死她。
于宮外行了個禮,劉志便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從此刻起,垂簾聽政的時代就此揭過。
他,劉志,將開啟全新的大漢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