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升長的濃眉大眼,面相正派,往日里對誰都滿臉淳樸笑容。
然而此時,這位淳樸漢子卻是滿目愁容,糾結又忐忑。
劉景的視線越過楊升,看向其身后的嬌俏女孩。
女孩咬著牙,有些不知所措,迎上劉景的目光,又滿是懇求。
劉景明白過來,應該是這女孩的修行之事。
眼見楊升猶豫糾結開不了口,李伯便打算上前。
老人一動,楊升猛地一激靈,脫口急道:
“秀青,秀青她真的可以修行嗎?”
“大升,莫要在老爺面前失態。”李伯被嚇了一跳,連忙訓斥。
劉景擺擺手表示不在意,然后望向心如亂麻的楊升,淡然道:
“任何人都可以修行。”
楊升瞪大了眼吃驚問道:
“她,我的女兒真的可以成為老爺這樣的仙人?”
“我算不上仙人。”
劉景搖搖頭,隨即認真道:
“我答應秀青的,只是給她一個入門機會。修行之路需要悟性,更需要機緣,能不能修出成果,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
楊升表情復雜:
“老爺,我們都是普通人,秀青真的有那種造化嘛?”
劉景嘆氣道:
“我主修的神仙道有一個入道門檻,需要在授箓道院內完成觀想內視后,才能入道。你可以讓秀青先去試試。”
楊升立即追問:“需要多長時間試出結果?”
“還是看悟性與機緣,快的話幾個月,一兩年,慢則三五年。”
“三五年,就成大姑娘了,豈不是耽誤了嫁人。”
楊升還在患得患失的糾結,劉景已經不耐,直接看向女孩:
“秀青,我說過,你說服你父親,我才給你機會。”
楊秀青小小的身子一顫,白嫩臉蛋唰的慘白,慌忙上前拽住父親祈求道:
“爹,我一定努力修行!”
“三年,爹,給我三年時間好不好?”
“若我不成,到時剛好十六歲,我一定回家,聽您的話嫁人生子,我發誓,一定說話算話!”
說到最后,女孩已是滿臉淚珠,語氣中盡是哽咽,令人憐愛。
然而,那嬰兒肥的嬌俏臉蛋的神情,卻是無比的堅定,令人動容!
楊升低頭看著女兒,嘴唇蠕動,忽然崩潰到大哭:
“秀青,我不是逼著你嫁人,我真的很想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可是我不想失去你。”
“我已經沒了你娘,我現在唯一的奢望,只是和爹,娘,還有你和金龍,我們一家人好好生活在一起。”
淳樸漢子猛地跪倒在地,拼命拍打自己頭:
“你說不想像你娘一樣弱小,任人欺凌,可是,秀青你知道么,你這句話讓我這個做爹的,無地自容!
“我沒保護好你娘,沒做到丈夫的責任,現在連你,都不能再保護!”
“我楊升就是個廢物,不是個男人!”
女孩流著淚上前抱住父親:
“爹,你不要這么說,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只是,真的想修行,想變強,以后可以守護爹爹,守護弟弟,外公,外婆。”
“唉”
李伯在一旁連聲哀嘆,楊嬸不停的抹眼淚。
劉景也暗自嘆息,感慨楊升的悲情,又驚異的女孩的道心之堅。
這時,看著最是柔弱的楊嬸,突然上前摸著楊升腦袋,嘆道:
“大升,讓秀青去吧。”
“娘?”
楊升揚起滿是涕淚的臉龐,瞪著通紅瞳孔張口無言。
最終,男人無奈的長嘆一口氣,轉身深深抱住秀青,低嘆道:
“秀青,我的女兒你去吧,別管三年了,爹支持你一輩子!”
“嗯!”
女孩小臉上的淚珠還未散去,瞬間展顏,好似雨后梨花。
父女倆溫情了會兒,楊升望向劉景,祈求道:
“老爺,都是我的錯,你莫要遷怒秀青,還請給她機會。”
劉景溫和回道:
“我答應秀青,她只要說服你們,我就給她機會,我的話,從不虛言。”
楊升一家連忙向劉景道謝。
“既然秀青的事已經完了。”
“李伯,稍等。”
劉景阻止了李伯一家離開,說道:
“我將要離開陽澤鄉,前往南邊的洪寧縣,聽竹齋,我打算留給你們一家。”
“老爺,你這就要離開了?”
李伯失口驚呼,隨即不安道:
雖然我們知道老爺終究要走,可還以為還需要再等一段時間呢,怎么這么快?
就在這時,楊升突然道:“老爺,你要去的是邊境的洪寧縣?”
“你們知道?”劉景好奇道。
這時李伯也反應過來,幾人對視一樣,楊升回道:
“那洪寧縣是我們村寨附近一個大縣,我少年時曾跟著同鄉,往那縣里闖蕩過。”
這倒巧了。
劉景點頭笑道:“那你們知道洪寧縣的杏丘廟嗎?我要去那里赴任。”
“杏仙娘娘廟啊,那可是我們洪寧縣最大的神廟,也是我們老家百里內最有名的神廟,特別受當地移民后裔的尊崇。”李伯驚呼。
當初駐守邊境的一名將軍親自建立的,聽說他們當初征服到洪寧縣,洪寧縣是一位開墾軍團的后裔,那將軍便見洪寧,因為當初的艱難環境而病逝,認為為了紀念他,才以他的名字命名當地,后來逐漸發展成縣。
當初,那位將軍率領軍團政府當地蠻族時,據說中了巫術,是杏仙娘娘現身救了他,之后,將軍便為杏仙娘娘立廟祭祀。
劉景心頭一動,看來你陳都尉對他不薄啊,給他分得神廟這么如此有名,即使不是縣級祭祀的神廟,也差不多太多,說不定還要比縣級祭祀廟的香火還要盛大呢。
是要補償我?
不過,楊升他們的村寨是因為被蠻軍攻滅,說明他們距離邊界不遠,洪寧縣應該是真正的邊鎮。
這是個有利有弊的任職地。
但是,既然陵光道府準備反攻,那么前線后線其實無妨,甚至,前線的機會還會更多。
夜游神喬達星,劉景到了后,定要第一時間把他召過去。
劉景低頭思索,楊升和李伯等人目視相對,眼神中透露出異樣神色。
“不,不行。”楊嬸突然一手拽住老伴,一手拽住女婿,拼命搖頭。
“娘!”楊升用雙手覆住楊嬸的滿是褶皺的手,面容堅定:“我一定要確定燕娘的生死!”
“不,她已經死了,我們不要回去,便在這里安頓好不行么?老頭子,你說句話啊。”
楊嬸哭泣的望向李伯,面露祈求。
伯滿臉痛苦,神態越發蒼老,嘴唇蠕動,可始終不發一言。
“沒有親眼所見,我不相信。”楊升雙目充血,抱頭低吼:“是我丟下了她,都是我無能,我楊升丟了妻子,現在連女兒都看不起我,我愧為男人!”
“爹!”楊秀青姐弟被嚇到了,女孩小心翼翼的拉住父親手臂,怯怯呼喚。
劉景也被驚醒,挑眉看向痛苦的男人,隨即明白過來,應該談到洪寧縣勾起了他們的苦難回憶。
“老爺,我想跟您一起返回村寨。”楊升突然抬頭,狀若癲狂。
劉景愣了下,隨即搖頭勸道:“邊境即將封火再起,你們既然已經在此安頓,便好好過下去吧。”
“老爺,我想回去找我妻子!”楊升猛然上前跪在劉景面前,凄厲喊道:“求求老爺,帶我回去吧。”
劉景危難的看看李伯。
卻不想李伯回身正面楊嬸,用力抓住老伴的手,顫抖著嘴唇道:
“春蘭,我們回去吧,我明白的,你一直想知道燕娘到底是死是活。”
楊嬸死死抓住老伴,蒼老的眼角不停流淚,泣不成聲。
劉景在邊上嘆氣,他雖然是外人,可看著面前的哭泣的老人,痛號的男人,依舊感到傷感。
悲歡離合,總是令人動容。
“行,我們回去。”楊嬸嘶啞開口。
“老爺,請老爺帶我們回去,到時大升去找燕娘,我們老夫妻愿意成為老爺家仆。”
李伯頓時朝劉景跪倒,認得劉景急忙上前攙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