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標語都說到了他們的心坎里。
他們背井離鄉，一方面是相信李孝恭，另一方面是為了搏一個功名富貴。
可是現在……
什么功名沒有搏到不說，他們的老家都要被人給端了！
尤其是這些標語里，寫的四個字：枉為人子！
更是將他們罵得狗血淋頭，羞愧不已。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李孝恭看到了這個情況，臉色大變。
連忙命人撤退這個大營。
“攻心之計！”
這個計策不可謂不毒。
留下個空營，給他們看到。
然后其中留下了這些話，簡直是句句誅心！
這種攻心之計，防不勝防，他現在只能先讓十萬巴蜀大軍趕緊撤離。
撤出這個空蕩蕩的大營。
然而……
張須陀并沒有這么簡單放過他。
在他撤退的時候。
遠方傳來了一個悠揚的歌聲。
沒錯。
就是歌聲。
帶著濃郁的蜀地口音。
唱著的歌曲，赫然是思想的人兒何不歸。
實際上。
這個時代的詩，都是可以唱出來的。
和詩經，離騷一樣，都可以用各地風俗唱出來。
張須陀這一次……
按照許牧的吩咐，編寫了一首詞，讓那些蜀地的人唱出來。
聲音句句殷切，動人至深。
“歸去來兮，聞君離鄉多年，今日漂浮……”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這里許牧直接“借鑒”了某首詩。
正好這首詩是李商隱寫給妻子的。
當時他也在巴蜀。
見到了巴蜀的各種勝狀，愈發想遠在長安的妻子。
而這一次……
許牧利用了這首詩，完美化用。
將其譜曲唱了出來。
通過濃厚的蜀音，勾動了他們的思鄉之情。
李孝恭在聽到了這個聲音后，臉色愈發難看。
這個聲音根本斷絕不了。
除非他捂住十萬大軍的耳朵。
但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十萬大軍現在的情況很不對勁。
每個人都是雙眼通紅。
手上的武器根本抓不住。
他們現在在只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回家！
回到那生他們的巴蜀大地！
背井離鄉兩載，今日，他們思鄉之情，全部迸發了出來。
“將軍！我們想要回家！”
“將軍！懇切將軍放我等歸鄉！”
“望將軍恩準！”
一個又一個巴蜀將士跪在了李孝恭面前。
神情懇切。
沒有一絲動搖。
李孝恭甚至都不敢直視他們的眼睛。
因為他們的眼睛十分堅定。
這種堅定的目光，大有一言不合直接嘩變的架勢！
“諸位放心，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返回巴蜀了……”
李孝恭深吸了一口氣。
只能想辦法這樣安慰，先穩定軍心，一切以后再說。
然而……
這個將士們卻已經不吃這一套了。
每一個臉上都老淚縱橫，尤其是現在巴蜀大地遭遇了兵災。
他們每個人都沒有什么心思打仗了。
只想要回去。
“將軍！還請將軍恩準，我等立即返鄉！”
“將軍！我們再晚回去一步，不知有多少巴蜀之人慘遭毒手……”
“將軍……”
十萬大軍，黑壓壓跪在了李孝恭面前。
場面十分嚇人。
如果是平時，李孝恭當然會很高興。
畢竟這說明他的威望高。
可是現在……
這群人已經開始在逼宮了。
這樣逼迫他，等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可是……
頭皮發麻的他，沒有任何辦法。
只能緊咬著牙，對眾人說道：“今日天色已晚，何不明日返鄉？到時候本將必定親自送諸位一程！”
十萬大軍這才露出了喜色。
李孝恭說一不二，從來沒有騙過他們。
他們對李孝恭也十分信任。
一個個拿起了手中武器，擦干了眼角淚痕，咧嘴笑了出來。
明日，他們就能回鄉了！
而李孝恭臉色十分難看。
立即讓人撤軍。
他已經不想在地方大營里再繼續待下去了。
如果冷箭張用的計策是兵法方向的，他或許還有辦法。
可這種思鄉之情……
攻心之計，簡直是絕了。
他沒有任何辦法阻止！
軍心思鄉，這種事，古往今來，絕不少見。
每次出現這種情況，下場幾乎可想而知。
他甚至想要利用這股思鄉之情進行最后一戰也做不到。
因為……
張須陀現在已經不和他打了。
顯然對方也知道了，只要拖下去，他這十萬巴蜀大軍，必然潰敗！
甚至于現在……
這群大軍都沒有什么戰斗力了。
真正有戰斗力的，只有他來自京兆的十萬大軍。
可是……
如今被影響了，戰斗力也在飛速下降。
無生老母的傳說，還在他們之中回蕩。
“難道……是天要亡我大唐嗎？”
李孝恭回到了大帳，望著天空，苦笑了一聲。
他這幾天絞盡腦汁。
已經想不到什么解決辦法了。
明日。
如果再不放這群士卒回鄉，他敢肯定，這些士卒將會直接造反！
身為將領，最忌諱的，就是言而無信。
所以他還只能夠放人。
“難道要放棄京兆，退守巴蜀？”
他目光閃爍著。
對著一張地圖，正在思考其中的可能性。
他現在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帶著京兆郡的十萬大軍前往巴蜀。
巴蜀被他經營了數年。
各種政策都比較好。
最重要的是沒有太多的世家。
和京兆郡比起來，百姓的日子過的還算不錯。
除了窮山惡水，交通不便之外，沒有什么缺點。
“難道騙京兆十萬大軍，巴蜀也是真空家鄉？”
他深吸了一口氣。
想起了這個辦法。
這樣的話，京兆郡的十萬軍心，或許能夠穩住。
但……
這些京兆將士都是京兆郡的人，就這么放棄家鄉，顯然也不是很現實。
一時間。
他頭都大了。
次日。
一大清早。
十萬將士便將李孝恭大帳圍了起來。
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直接請求他趕緊下令遷徙。
無奈之下。
李孝恭苦笑了一聲。
派遣了麾下幾個心腹，讓他們帶著巴蜀的十萬大軍，前往巴蜀。
在這些心腹離開之前，他還特意叮囑過。
如果徐世績已經對巴蜀進行了屠戮，就利用這個，盡快剿滅或者驅逐徐世績。
十萬大軍現在兵氣正哀，如果徐世績敢這么做的話……
下場只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