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下這么多的百姓。
  在城樓上,他甚至還看到了一個劊子手。
  一個畫師。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主公,我始畢愿降!”
  “主公,我始畢愿降!”
  他不斷掙扎著,看向許牧。
  然而許牧根本沒有理會他。
  在許牧眼里。
  始畢只是個他刷威望值的經驗寶寶。
  在木制大擴音話筒面前,他繼續對下方群情激憤的百姓說道:“始畢就擒,替天行道,就在今日!”
  話音一落。
  百姓們更是喧鬧了起來。
  每個都翹首以待。
  如果仔細看的話……
  他們每個人手上,都拿了一個碗。
  也不知道是用來干什么的。
  說完這些,許牧便退了一步。
  讓房玄齡來擔當這個主審官。
  房玄齡緩緩走上了城樓上的高臺。
  在百姓的注視中……
  他拿出了一份白玉紙寫就的一份告天檄文。
  洋洋灑灑念了起來。
  “茲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有異族突厥阿史那氏,始畢率軍屠戮中原,致使百姓流離失所,此其罪一也!”
  房玄齡扯著嗓子,盡量讓下方所有人都能聽到。
  “阿史那氏始畢,無信無義,數次背棄與我中原盟約,傷殘我中原百姓,此其罪二也!”
  每當他念完一句。
  下方百姓中都會引來雷鳴般的喝彩聲。
  他們眼中都噴薄出了怒火。
  死死盯著始畢可汗。
  視線從未挪開過。
  被這么多雙眼睛盯著……
  始畢可汗感覺一陣毛骨悚然。
  求生的欲望讓他不斷掙扎,看向許牧。
  他知道。
  現場唯一能救他的。
  只有許牧。
  然而許牧看都沒看他。
  他反而被身邊的黑甲將士死死按住,不得動彈。
  “阿史那氏始畢,勾結中原反王……”
  在這篇檄文里,房玄齡列舉了他的十大罪狀。
  實際上沒有這么多……
  但古代羅列罪狀,都喜歡湊個整數。
  在這種強迫癥下,房玄齡硬是湊齊了十條罪狀。
  在晉陽城外,當著黑壓壓一群百姓的面,一一歷數。
  隨著一條條罪狀的宣告。
  百姓們愈發激動。
  大約數萬百姓,每個人手上都拿著碗,開始大喊大叫了起來。
  “能不能分我一點血!”
  “我要帶回去告慰父母的在天之靈!”
  “我要吃他的肉!”
  “突厥之人都該死!”
  在這樣的仇恨面前,百姓們甚至差點暴動。
  想要沖入城門……
  好在許牧提前讓張須陀在下方維持秩序。
  才沒有造成意外。
  “這個始畢的仇恨值也太大了吧?”
  在一旁的許牧看著百姓們憎恨的模樣,忍不住感慨道。
  而他身旁的閻立本,正在揮毫潑墨,將這一副名場面給繪制下來。
  以便永久流傳。
  在他面前。
  鋪設著一個臺案。
  一張巨大的白玉圖紙,將此時城外百姓們的激動憎恨,城樓上始畢可汗的惶恐忐忑,還有房玄齡的慷慨陳詞,許牧的英明神武……
  全部繪制了出來。
  他最擅長繪制人物畫。
  各種神態,近乎傳神。
  反正許牧看起來,和真實的照片幾乎沒有太大的差別。
  “畫的不錯,此圖……便命名為替天行道圖!”
  許牧微微頷首。
  再接著……
  又看向了身側一個工匠。
  這個工匠是萬民城剛趕來的。
  他帶來了始畢可汗的等身像。
  石雕十分精細,同樣是栩栩如生。
  始畢跪在地上,背負著雙手,戴著枷鎖,臉上的表情十分惶恐。
  許牧挑眉道:“這次你們帶了幾個雕像過來?”
  工匠恭敬回道:“回主公,按照裴司長的指示,我們帶了三個。”
  許牧卻忍不住皺眉:“三個太少了啊,你速速回萬民城,讓裴蘊多趕制幾個。”
  之前他以為三個夠了。
  但現在看到了百姓們激動的樣子……
  他害怕這些百姓一時激動,將始畢的跪像給砸了。
  人在憤怒的時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在許牧吩咐多趕制幾個石像的時候……
  房玄齡也順利念完了始畢可汗的罪狀。
  十大罪狀歷數完畢,房玄齡扯著嗓子,對下方百姓喊道:“今日,主公仁慈,給予爾等公審的機會,你們說,該如何處置始畢?”
  “只要是你們的要求,主公府都會滿足!”
  這是招攬民心的最好時刻。
  房玄齡直接利用了起來。
  果不其然。
  百姓們的勁頭一下子就上來了。
  紛紛大喝:“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始畢可汗猛地抬頭。
  看向了下方百姓。
  這些百姓的目光,仿佛要吃人一般。
  即便是他,看到后也忍不住心里發寒。
  曾幾何時……
  這些他視若豬狗的賤民,居然能決定他的生死?
  在將死之際……
  始畢可汗猛地掙扎了起來,怒視著房玄齡:“我乃一國大汗!死亦當以國君之禮!豈可由一群賤民來決定?”
  房玄齡冷笑道:“階下之囚,豈敢言尊嚴?”
  說完,便開始傾聽民意。
  讓百姓們自主選擇始畢可汗的死法……
  “就這么殺了他太便宜他了,一刀刀割他的肉,我們愿意出錢買!”
  “我愿意出一貫買他一塊肉!”
  “十貫,我也要買一塊!”
  下方百姓們越說越離譜。
  提出的建議更是把始畢可汗嚇得不輕。
  在一旁的許牧……
  看到這群百姓,嘴角抽了抽。
  “居然連凌遲這種刑罰都想出來了?”
  在這個時代。
  是沒有凌遲這種刑罰的。
  凌遲,也稱之為千刀萬剮。
  最早出現的時候,應該是遼代。
  但因為太過殘忍,一直沒有被記錄在正刑之中。
  將犯人零刀碎割,使其極盡痛苦而死……
  說起來。
  的確可以讓人泄憤。
  但許牧還是不打算將這個刑罰“發明”出來。
  最后……
  百姓們激烈討論。
  從大早上,討論到了中午。
  又從中午,討論到了下午。
  直到天黑的時候……
  他們還在討論。
  還是沒有討論出結果。
  以至于……
  高臺上的始畢都已經無動于衷了。
  恐懼忐忑了一天,他現在……
  看上去極為淡定。
  而作為主審的房玄齡站在始畢身邊,摸了摸腹內空空的肚子。
  后悔不已。
  早知道,早上就多吃點了。
  誰能知道,一個公審……
  居然討論了一天?
  有說車裂的,有說挖出心肝的,又說賜毒藥的,也有說絞死的……
  但討論了這么久,就沒有一個結果出來。
  他們還在議論紛紛,想著各種刑罰。
  熱情卻一點也沒有消退。
  房玄齡苦笑了一聲,看向了另一邊剛剛吃完晚飯上來的許牧。
  “主公,這樣下去也不是個頭啊,百姓們意見各不統一……”
  許牧瞥了眼始畢,嘴角抽了抽,直接大手一揮:“就車裂吧。”
  這些百姓……
  想法也太多了。
  最后只能由他來決定了。
  車裂。
  也就是五馬分尸。
  古代商鞅也是車裂的,始畢這個小國君,能和商君同樣的死法……
  也值得榮幸了。
  讓他意外的是……
  在聽到即將被車裂后,始畢可汗居然只是微微抬頭。
  似乎已經認命了。
  就這樣……
  在黑甲將士的帶領下,張須陀在城池下開辟了一大方空地。
  從陸渾草場調來了五匹戰馬。
  這些戰馬膘肥體壯。
  還是之前始畢親自交換給他們的。
  在百姓們的叫好聲中……
  始畢被車裂處死。
  然后……
  看著碎肢殘骸,這些百姓們激動地想要上前。
  好在張須陀率軍及時阻止。
  不然恐怕眨眼的功夫,始畢恐怕連渣都不剩。
  而這萬民哄搶始畢尸骨的一幕,也被閻立本給記錄了下來。
  “將等身石像搬出來,擺放在晉陽城外!”
  再接著,為了平息這些百姓們的憤恨,許牧讓人急忙把和始畢差不多大小的石像搬了出來。
  對這個時代的百姓而言,雕像和人一樣。
  幾乎是對等的。
  尤其是頭發,和腦袋一樣重要。
  所以……
  在看到雕像后。
  百姓們又瘋了。
  沒了軍隊的阻攔。
  這些百姓們涌上前,對著始畢可汗的雕像一頓亂踩。
  甚至有人拿起了石頭,要砸碎這個雕像……
  看到這一幕,許牧連忙讓張須陀制止。
  禁止這些人拿石頭等物砸石像。
  真讓他們砸的話……
  恐怕這個石像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這群百姓,實在是太暴躁了。
  一個時辰后。
  城外的數萬百姓才輪流發泄完畢。
  而始畢的等身跪像,已經缺了兩個耳朵,一個眼珠子……
  反正已經認不出這個人是始畢了。
  外觀看上去十分凄慘。
  無奈。
  許牧只能讓人把一個嶄新的雕像換上去。
  同時另一邊,讓工匠們抓緊趕制石像。
  看到新的石像……
  這些百姓們又來了激情,對著新石像繼續狂懟。
  數次發泄過后。
  城外數萬百姓,這才消解了心頭之恨。
  在離開之前……
  紛紛俯首,對著城樓跪拜。
  他們在感謝許牧讓他們報了深仇大恨。
  黑壓壓的一片。
  其中也不知道誰率先吼了一句“主公萬歲”。
  緊接著,所有百姓們都高呼了起來。
  “主公萬歲!”
  “主公萬歲!”
  “主公萬歲!”
  城樓上。
  看到這一幕的房玄齡大為感慨:“主公此次公審,真是絕了,憑始畢一條性命,換來太原郡十九州的民心,始畢可以死而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