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口音!”
  “近期入洛陽!”
  目前來說,只有這兩個特征可以排查。
  但這樣篩選的范圍太大了。
  許牧對此其實并不抱信心。
  于是,他找來了范逐……
  “近幾日里,仙味居的來客里,可有什么陌生面孔?”許牧重點詢問道。
  隨著萬民城入主洛陽城,仙味居已經徹底形成了壟斷。
  無論是洛陽百姓,還是外地前來洛陽的人,提起吃飯,首選仙味居!
  而這些死士……
  人家都要送死了,金主爸爸肯定給了他們一大把的錢!
  人之將死,美食在前,許牧還就不相信,他們會不去仙味居!
  “待屬下排查一番!”
  范逐得知孫穎遇刺之事后,也是義憤填膺,開始召集全城八大酒樓的店小二們。
  輪番詢問。
  很快,康仁里仙味居里的一個店小二,便說出了他印象中發生的一件事:“那應該是八日前了,當時有六個人一起來酒樓,各種大菜都點了一份,揮金如土,所以小的特別有印象。”
  “最后他們還自詡酒量過人,不自量力,點了咱們仙味居的招牌酒,然后……”
  “沒幾杯下肚,都喝得醉醺醺的,其中有一個人忍不住說出了太原口音。”
  店小二回憶了好多遍,范逐再三確認,才把他帶到了許牧面前。
  許牧聽后,心中一沉。
  這幾個人,的確很符合條件。
  而且根據小二的描述,這幾個人都虎背熊腰,一看就是走江湖的練家子。
  “他們最后去哪里了?”許牧盯著小二,親自詢問道。
  店小二看著許牧,他雖然不知道眼前此人是什么身份,但看到東家對其畢恭畢敬的樣子,他就知道,這是能通天的人物。
  所以他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哆嗦:“最……最后他們還是……還是小人給送出酒樓的,只知道他們朝著東邊走了……哦對了,他們走之前,還買了十來斤烈酒……”
  許牧這才微微頷首。
  眼前這個店小二,和其他小二不一樣,說話條理清晰,而且八天前的事,還能記得這么清楚。
  “你叫什么名字?”在讓他下去之前,許牧問了一句。
  店小二嚇得身子一頓,連忙說道:“小……小人……名叫王玄策。”
  許牧點了點頭,擺手讓他下去。
  接著看向范逐叮囑道:“這幾日讓所有小二都留心一下,若再有人前來,或者說是買酒之類的,留下他們。”
  范逐有些不解,問道:“買酒的人也要留下嗎?”
  許牧站起身,看向了窗外,沉聲道:“都是死士,必然好烈酒,上次他們買了十多斤,八天已過,恐怕差不多喝完了!”
  許牧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而且,他們死了一個同伴,想來必要為他送行,送行,沒酒怎么行?只要他們敢來,仙味居,便是他們葬身之地!”
  康仁里的一間客棧里。
  五人擠在一個房間里。
  正壓低著聲音,其中最為年長的一人沉聲道:“殿下交給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昨日里我潛伏在陽城公府外,聽到了里面的老五大叫!”
  這是他們約定好的信號。
  若行刺成功……
  就大喊一聲。
  若失敗,便一聲不發。
  當然,若真大喊了,他們口中的老五,也不可能能活下去了。
  畢竟他們每個人的齒間,都有一顆毒囊。
  雖然不可能立即斃命,但在沒有醫治的情況下,兩個時辰內,必死無疑!
  “如此甚好!”
  接著,這群人神情頗為興奮:“既然如此,我等也不負殿下一番奉養之恩了!”
  他們都沒有為老五的死去,而有所悲痛。
  畢竟都是死士。
  每個人都隨時準備著赴死。
  “只是現在……洛陽城封城,我們回不了長安了……”其中一人忽然說道。
  “別慌!封城是正常的!他們沒有任何線索,只要我們不暴露太原口音,洛陽百姓近百萬,他們絕不可能抓到我們的!”有另一個人解釋道。
  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他們雖然是死士,但非到必要時候,也不想死。
  “不過咱們的酒……好像沒多少了?”五人對視了一眼,看向了墻角的酒壇子,忽然有人說道。
  提起仙味居的酒,這群死士便回味無窮。
  他們對美食尚有抵抗力。
  但對美酒,尤其是烈酒,卻沒有任何一點抵抗力……
  “要不,咱們再去仙味居買一點?”有個人咽了口口水,提議道。
  五人面面相覷,都在想……
  這個關口,要不要冒險。
  “王玄策?不會是那個一人滅一國的王玄策吧?”
  在仙味居的那個店小二走后,許牧反應了過來。
  尤其是王玄策三個字,在后世,簡直是如雷貫耳。
  大唐時期,最出色的外交官……
  出使印度,更是創造了一人滅一國的赫赫戰績!
  極富傳奇色彩!
  而且這個人最傳奇的是,在史書上,他的前半生……
  沒有任何記載。
  只知道他是洛陽人。
  他第一次出現在史書中,是在貞觀十七年,作為副使,護送婆羅門國使節回國。
  然后開啟了開掛一般的人生。
  “不會真是王玄策吧?前半生潦倒到當店小二了?”許牧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想想自己給店小二開的工資……
  還別說,王玄策要是缺錢的話,真有可能加入仙味居當店小二。
  而且聽范逐說,王玄策在康仁里的仙味居里的眾店小二中,業績最好……
  每個月都能拿到超過一貫的工錢!
  就在許牧猶豫要不要確認此王玄策是不是彼王玄策的時候……
  范逐急急忙忙地找到了他:“主公!主公!王玄策報告,說又看到了那幾個人!只不過這一次他們不是六個人了,只有一個人!”
  許牧聞言,眸中頓時閃過了一絲精光。
  猛地站起,看向身側的王昭,道:“調集親衛,著甲,包圍康仁里!”
  仙味居里。
  王玄策正在給一個帶著斗笠的中年人扯著皮:“客官,您可得等一等了!咱們酒樓里的存酒都賣光了,現在正在往地窖里取呢!”
  中年人微微點頭,一直在左顧右盼,神情有些不對勁。
  但王玄策極其健談,一直拉著他東拉西扯,他只能有一句沒一句地回著。
  回著回著……
  他發現一群身穿黑甲的士卒沖入了仙味居的大門。
  直奔他而來。
  “被發現了?!”
  中年人頓時臉色大變,把手中斗笠摘下,朝著王玄策砸去。
  他自幼力氣極大,在他想來,這一砸,至少會把這個小二給砸個重傷。
  但沒想到……
  這個小二居然反手接住了他甩出去的斗笠。
  眼看著即將被包圍,中年人沒敢再久留,而是……奪路而逃,奔向了二樓。
  王玄策見此,心中一沉,咬著牙,他知道,他立功的時候到了。
  如果放過了這個機會,他還不知道要當多久的小二才有出頭之日。
  昨日見到的那個年輕人,就是他攀天之梯!
  若他能夠攔住,甚至擒下眼前此人,他一定能引起對方的重視!
  “哪里逃!”
  王玄策當機立斷,朝著中年人追了過去。
  很快,王昭便率軍堵死了酒樓的各個路口,進入了仙味居,掃視著眾人:“主公府排查刺客,諸位勿慌,作為補償,今日一切酒食都免費!”
  他這么一番解釋……
  原本被嚇得不輕的客人們瞬間喜笑顏開,甚至還有人主動給王昭指路:“那個戴斗笠的中年人朝著二樓跑去了,有個店小二追了上去!”
  王昭眼神一凝,立即踏步上前,率領親衛們,手持著削鐵如泥的長刀,走上了二樓。
  他跟隨了主公數年,還從未見過主公發怒的樣子。
  所以他十分清楚,此次事件的嚴重性。
  只要牽扯了孫穎被刺一案的人,都逃脫不了!
  所有人都要死!
  仙味居外。
  許牧和范逐正在外等待著。
  在他們四周,還有一群身穿鐵浮屠的親衛守護著。
  有了孫穎的前車之鑒,許牧現在對自身的安全十分看重。
  小半個時辰之后。
  王昭拖著……一個不斷抽搐的中年人走出了仙味居。
  單拎著腳的那種。
  地上拖出一條血跡。
  而這個中年人似乎正在遭遇什么大痛苦,不斷抽搐著,卻緊咬著牙,一聲不發。
  “主公,這名就是刺客,被王玄策擒下,卻咬破了齒間毒囊,屬下晚了一步。”王昭把這個不斷抽搐的中年人甩在了許牧面前,單膝下跪,匯報戰況。
  許牧微微抬眸,看了眼王玄策。
  王玄策的右臂被利器劃開了一條血口,鮮血淋漓。
  可他卻渾然不覺,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迎上了許牧的目光。
  “你,很不錯。”許牧微笑著,鼓勵了一句。
  王玄策當即咧嘴,轟然下跪,道:“愿為主公效犬馬之勞!”
  范逐在許牧面前,并沒有避諱主公的稱呼。
  加上這幾日里,洛陽城內突然多出的“主公”,王玄策已經猜測到了許牧的身份。
  這也是他竭盡全力,甚至不惜自己受傷,也要留住刺客的原因。
  而許牧的這句話,等于是認可了他。
  王玄策一瞬間覺得,他這一刀,挨得是真的值了!
  鼓勵完王玄策后,許牧低下頭,看向了在地上蜷縮的中年人刺客,目光變得無比冰冷:“你以為服了毒就能順利去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