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金城宮。
  竇建德在此地修筑了宮城,然而他最近的局勢并不好。
  為了強留凌千,他得罪了突厥,殺了突厥的始畢可汗的弟弟處羅,引得始畢可汗大怒。
  興兵十余萬,浩浩蕩蕩地直逼河北。
  短短一個月以來,他便損失了七八個州城。
  所以在聽到……河南郡全郡三十四州集體投降事件后,他眼紅了。
  他這里好不容易打下的地盤,還在被人狂攻,反倒是李淵,搞得有聲有色的,大有要一統河南的意思。
  不過好在,沒過多久,后續消息傳來,兩日之內,十六州接連被陽城軍收復。
  聽到這個消息后,竇建德立即看向了凌千:“本公聽聞軍師……先前也是在孫穎麾下?”
  “不知孫穎此人如何?”
  孫穎的名頭,隨著他人設崩塌,投降了王世充后,沉寂了一段時間,再次揚名天下。
  由不得他不重視。
  凌千自然是秉持許牧的意思,給孫穎一頓亂夸:“世人給陽城公的評價,其實并不準確。”
  竇建德眼神一亮,問道:“軍師何出此言?”
  凌千頓了頓,接著道:“陽城公之才,超乎世人的想象,其在兵法之道上,更是迥乎絕塵,仰之彌高,世人所言算無遺策,實際上只能形容陽城公兵法之十一。”
  言下之意就是,孫穎的兵法,至今只展現了十分之一……
  竇建德聽后,神情一凝,更是露出了忌憚之色。
  緊接著,又聽凌千接著道:“在屬下看來,突厥鐵騎雖兇狠,但與陽城公比起來,真是乖巧若羊,相較之下,屬下更愿意與突厥為敵。”
  聽此,竇建德抬起頭,看著自己的軍師……
  自軍師歸順他以來,從未長過他人志氣,滅過自己威風。
  而且軍師有多心高氣傲,他是知道的。
  其矢志造反,決心之堅,天下少有。
  可卻說出了這么一番話……
  由不得他不慎重。
  “看來本公要對孫穎此人重新評估了,得孫穎者,得天下啊!”竇建德深吸了一口氣,想起王世充,一下子眼睛又紅了:“王世充何德何能,能得如此名將相助?”
  如今的陽城軍,在王世充的麾下,此次更是在三十四州盡數投降的關鍵時刻,力挽狂瀾……
  兩日之內,便收復了十六州。
  還僅僅是他麾下的兩個大將率軍收復的。
  這等才能,才讓竇建德說出……得孫穎者得天下這樣的話。
  而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出自竇建德之口的這句話,被瘋狂傳播。
  一日之內,傳遍河北。
  再傳向了河南。
  可以說,憑借此事,孫穎的聲望,再次被狠狠刷了一波。
  澠池。
  李世民等人是最早知道戰報的。
  短短兩日,十六州丟失……
  這個打擊對他而言,十分巨大。
  要知道,這可是送到了他嘴邊的肉啊。
  居然被人……蠻橫搶走了。
  “豈有此理!一日下八城,這些城墻都是泥做的不成?”
  李世民猛地拍著桌案,找來了世家之人,怒視著崔政。
  崔政脖子一縮,苦笑道:“秦王殿下,此事……與我等無關啊!”
  世家只負責獻城。
  至于李世民的唐軍能不能接管,他們是真的無能為力了。
  每個城池內剩余的守卒不過數千,根本擋不住孫穎麾下的兩員猛將。
  李世民聽后,冷哼了一聲,沒再苛責這些世家。
  當務之急,是及時止損。
  而不是得罪世家。
  得罪世家的前車之鑒……已經擺在洛陽城里了。
  “現在精銳輕騎已經到哪里了?”李世民接著看向了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苦笑了一聲,道:“應該明日便能與陽城軍相遇!”
  李世民眼中光芒一寒,沉聲道:“傳令,務必鎮守住城池,等待大軍趕來,便是陽城軍死期!”
  “諾!”
  滿座諸將,連忙應諾。
  唯有李靖,一言不發。
  他沒有李世民那么樂觀。
  區區數千輕騎,能擋住這兩路大軍?
  這兩日里,他觀摩了對方的行軍方法,以及攻城速度……
  發現這兩路大軍,似乎在比試一般。
  比誰收復的城池更多。
  而且這兩路大軍的領兵之人,讓他愈發好奇。
  “一路應該是瓦崗舊將徐世績,另一路又會是誰呢?”李靖蹙眉想著。
  但卻一直想不通。
  說實話,孫穎實在是太低調了。
  一直鎮守在陽城,卻穩如磐石。
  李密瓦崗軍席卷河南的時候,都未能撼動其分毫。
  而這一次,在全郡投降事件發生后,更是……臨危不亂,力挽狂瀾。
  讓他心中的戰意越來越濃。
  征服這樣的對手,才是從軍之人該做的事!
  長安城。
  太極殿。
  李淵正在早朝。
  他現在所占的地域,是所有反王中最大的。
  除了京兆郡外,還擁有著山西太原的老家根據地。
  如今更是逼問河南郡,其二子連下河南三十四州。
  震驚了整個長安朝堂。
  尤其是昨日。
  朝堂上下,到處都在夸贊虎父無犬子,陛下沒有看錯人,秦王殿下絕世帥才……
  然而今日,整個朝堂上,卻是鴉雀無聲。
  皆因……河南郡傳來的一個戰報。
  兩日時間,十六州丟失……
  李淵神情有些冰冷。
  對于他這個二兒子,他心知肚明。
  知子莫若父。
  李二郎一直想在他面前表現自己,所以在長安城內塑造了一場輿論。
  在他收復三十四州后,整個長安都在夸贊他。
  只是這一次,李世民實在是讓他太失望了。
  “三十四州,在短短兩日內,便丟了十六州!在世家獻城的情況下,他難道就沒有做好接管準備嗎?”
  李淵拍著桌案,掃視著下方群臣:“怎么?今日怎么不夸你們的秦王殿下了?”
  群臣盡皆俯首,一言不發。
  他們知道李淵在氣頭上,自然不愿意觸碰眉頭。
  唯有魏征……
  在李密敗亡后,投降到了長安,被分派到了李建成的東宮,繼續擔任記室。
  此時的他,站在最末尾位置,在群臣沒有說話的時候,強勢站了出來。
  “陛下,微臣以為,三十四州既已投降,便是我大唐領土,秦王殿下兩日之內,連丟十六州,鎮守不力,失土之罪大矣,還請陛下……降罪,懲治秦王殿下,以明賞罰!”
  魏征站得筆直,目光凜冽,沒有一絲畏懼。
  此言一出……
  群臣都不由看向了他。
  心道真是個猛士。
  在魏征歸順以來,朝堂之上,其便發表了不少言論。
  皆為剛正之言。
  李淵大多采納,少部分……不合人情的那種,便直接打馬虎眼過去了。
  而這一次,聽到魏征開口,李淵登時臉色一沉。
  他可不是這個意思。
  他只是想借此機會,敲打一下群臣。
  讓他們認清楚,誰才是太子。
  但現在……東宮的記室魏征站了出來,對李世民展開了炮轟……
  而且說的還極其在理。
  讓李淵一時間有點騎虎難下。
  “這個……諸卿以為如何?”李淵只能踢皮球,看向其他大臣。
  其他大臣紛紛低著頭,不敢發表自己的看法。
  魏征可是東宮之人,要說該治罪的話,得罪秦王殿下。
  若說不該治罪,又得罪太子殿下……
  兩頭不討好的事,他們顯然不會做。
  唯有魏征,心無旁騖,繼續炮轟:“陛下!微臣聽聞……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起于壘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由此可見,但凡行大事者,不可拘泥于小節,賞罰分明,方能激勵士氣,鑄就不世之基業。陛下莫非要為了區區秦王殿下,便毀了這合抱之木,九層之臺嗎?”
  這話一出,李淵陡然變色。
  神情略微陰沉。
  冷冷盯著魏征。
  這個魏征,頗有些不知好歹了。
  這是要教他做事?
  “此事朕需要好好思量一下,稍后再議!”
  最后,他直接起身,拂袖退朝。
  都沒搭理一句魏征。
  得罪了皇帝,魏征卻沒有一點后悔,臉上更沒有一絲懼色。
  李淵在退朝之后,很快也擬出了一道新的旨意。
  著令李世民,快速收復失地,十六州丟了多少,就趕緊拿回多少。
  不然的話,就要治他失土之罪了。
  洛陽。
  兩日收復十六州,使得孫穎的名氣越來越大。
  竇建德的一句“得孫穎者得天下”把孫穎一下子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皇宮內,王世充召開了緊急議會。
  其中有王世惲等武將,以及瓦崗舊將,還有……孫穎一人。
  總共分有三大勢力。
  這一次,王世惲和云定興對孫穎的認知……再次被刷新。
  聯想起前幾日里孫穎放出的狂言。
  他們突然覺得,那可能真不是狂言。
  陽城軍……真的能做到。
  “陽城公,其中一路是徐世績,那另一路不知是何人?”王世惲忍不住詢問道。
  孫穎瞄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一個姓張的無名小卒罷了,本不通兵法,本將教導了他數個月兵法,發現他是個可造之才,此次便放手讓他歷練一番。”
  “目前來看,他的表現還不錯,沒有讓本將失望。”
  這一番話,又把王世惲惡心到了。
  你不裝能死啊?
  只是他卻沒有反駁的借口。
  人家句句裝在了點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