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龍消失,天際恢復平靜,洛陽城隨即沸騰起來,
“不是說今兒個就得咽氣了嗎?怎就說活就活了呀”,莽皇殿潛入洛陽的人不忿,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陰陽家的人也在抓狂,“瑪德,我等準備了這么多天,就等著這劉玄德嗝屁了呢,現在他活過來了,我們還怎么搞事?”
兩大勢力傻眼,可漢庭中的很多人卻是笑開了花,中山侯不死,漢室地位穩固,他們的權勢也不會受到影響了,
“哈哈……今日當浮一大白,為中山侯而慶,為大漢而慶,也為諸君而慶”
“是極是極,再約三兩好友,吾等同醉”
而鄭玄、盧植和蔡邕的反應,卻不同于這些人,欣喜之余,盡皆殺機大盛,
中山侯一脈穩固,赤羽虎視天下,報仇雪恥之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而袁氏之內,卻出現了異常的一幕,
對于劉備的生死,本充當急先鋒的袁氏,此刻竟變得渾不在意,
“主天下者,必雄主也,只依托在你我羽翼之下的雛鳥,如何能夠俯瞰天下”
“劉玄德此人,非是我袁氏之敵,而是本初和公路的開鋒之石”
“我袁氏欲要承繼天下,本初和公路當有鯨吞四海,虎視群雄之志,他們的對手,只能由他們去征服,我們……越俎代庖了”
這是袁逢大限將至時,對袁隗和袁氏的叮囑,
若成其事,必壯其志,
袁氏的核心幾人,都因此迎來了一次大蛻變,眼光和心胸,都看向遠方,他們要征服的,首先是這個天下,其次才是劉備,
也因為此,
對于劉備滿血歸來的事情,袁氏才會表現得那么平靜,只一心辦理袁逢的喪事,
后日就是袁氏出殯的日子,從天下各地奔赴前來吊唁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了,
門生故吏披麻戴孝,都來送宣侯最后一程,
袁隗領著袁紹和袁術兩兄弟,不斷在人群間穿行,袁氏的人脈,開始被刻意地轉交給了他們兄弟二人,
“太尉這是何意?袁氏是要分家了嗎?”,有人低語,面上帶有疑惑,世家大族移交權柄,大多是從人脈的轉移上開始,交予指定的繼承人,也就是世子,
可世子卻只有一人,袁隗同時帶上了袁紹與袁術兩兄弟,這信號不言而喻了,
“只怕是如此了,袁氏龐然大物,若是再繼續發展下去,恐怕天子會忌憚的”,有人回應,猜測這是袁氏迫于無奈之舉,
能進入這里的人,哪一個不是袁氏的擁躉,有脾氣火爆的直接就冷哼了,“哼~狡兔死,走狗烹,天子如此逼迫袁公一門,也不怕寒了士林人心”
在他們的認知中,都是先有袁氏,才有天子的,畢竟他們的利益,和袁氏早已牢牢捆綁,
換句話說,袁氏才是他們利益的給予者,可以離了天子,但不能沒了袁氏,
說得粗鄙一點,袁氏才是奶他們的人,天子和朝廷,只是給袁氏提供奶水的工具。
人群議論紛紛,偶爾有兩句穿進袁隗三人耳里,但他依舊面色如常,對于這樣的語音,并不以為意,
或許說,這才是袁氏愿意看到的,破除天子和漢室的禁錮,袁氏一門之根基,才能昌盛。
袁紹和袁術兩兄弟氣質出塵,長袖善舞,一舉一動都透出高門之風,引得眾人異彩漣漣,
這一場喪事,已經變了性質,他們兩兄弟成為了被挑選者,為袁氏門生所選擇,
然后,
兩兄弟分開,各有一群人開始圍攏向他們,這是站隊,也是占位。
在袁氏正轉移人脈的同時,
曹府,
曹操背負著雙手立于堂門前,身披毛裘,目光盯向袁氏所在的方向,眼中滑過了一抹忌憚,
那一日,
他受盧植之命,前往赤羽軍營召喚黃忠,卻被袁逢堵住了,
“孟德,赤龍身隕,漢室消亡不可免,天下合而再分,皇權更迭乃是天意,非人力所能逆之”
“天下爭鼎,諸侯爭霸,春秋分合之勢已成,能繼天下者,非順天應民、集霸道與王道為一體者不可為”
“而在老夫看來,具備這一特質者,當世之上,唯有三家”
“一者,汝南袁氏,官運昌隆冠絕于世,故吏門生遍達天下,秉承士林之望,裹挾天下民意,乃最有可能一統者”
“二者,乃是你曹操,得弘農楊氏臂助,官運騰達,裂土之日必能一飛沖天,成就大勢”
“三者,涿縣劉備,以戰封侯得以分潤國運,底蘊積淀雖薄,但得三名經學大家襄助,士林口碑當世第一,大勢已成,若尊皇以攘夷,必成大器”
“孟德,你們三人未來,必有終極對決,以定天下歸屬,無論是誰承繼天下,老夫都只有一愿:剪出士族之害,再盛皇權,還萬民以盛世錦繡,重現漢武獨尊之世”
“此愿,老夫已傳達予本初和公路,中山侯劉備此番若是不死,望你代為轉達”
聽袁逢語音平靜地說著,曹操心下卻是驚濤連連,自己的偽裝,原來早就被識破了,
最震驚的是,袁氏作為天下士族之首,其第一愿景,竟是要剪出士族之害,這是何等的狠辣和心胸,
目送袁逢緩緩地朝著未央宮而去,曹操拱手拜別,袁氏能有如今的聲勢,絕非偶然。
曹府庭院內,
曹操回想起那日袁逢所表現出來的胸懷和氣度,當今天下,無能出其右者,
若袁氏人人如此,這個天下,還有何人能夠與之相爭?
曹操滿面沉重,士族的變化和進步,都是極快的,袁逢既然決心赴死,為大漢盡這最后的忠,必交待好了這一切后事,
今后的袁氏,必然不同了,
也就是說,他未來對上的,將會是一個全然不同的袁本初和袁公路。
他這邊憂心忡忡,劉備這里卻已經派人朝宮內遞了奏表,
隨即,
天子詔:宣侯袁逢,為漢室命隕,謚為烈侯,袁氏一門忠義無雙,當為大漢之榜樣,此詔傳遍天下,洛陽為烈侯舉城默哀。
袁隗接到這一道召令,直欲噴血,心間憤恨難抑,他當然知道這是何人給天子出的主意,
自此之后,漢室旦存一日,袁氏便不能不尊,否則必為天下人戳脊梁骨,
這于必定要裂土而立的袁氏而言,是一條極大的限制,
漢室是不能亡在袁氏手中的,相反,他們還要擺出一副誰敢滅亡漢室,他們就要跟誰拼命的架勢,
最可怕的是,
若是有人永遠供養著天子,不愿先袁氏一步稱帝,袁氏便無法再進一步,
名不正,則言不順吶!
劉備的這一招,實在太陰損了,不僅將袁氏牢牢的套住了,還為袁氏埋下了一大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