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
“但這個惑不應該是誘惑的惑嗎?”
“所謂不惑，我理解起來是不為外界所誘惑的啊。”
林鹿抓了抓腦袋，不解地說道。
“呵呵，不為外界所誘惑?”
“不是這樣的。”
王清遠豎起食指，在林鹿面前晃了晃。
“當年金圣嘆有過這樣一段話，說得好：
空山窮谷之中，黃金萬兩。
蒹葭蒼茫之外，有美一人。
試問君子動心乎？”
林鹿聽到王清遠說了一段文言文，感到一陣頭大。
這小老兒醉得不輕，還給我吟詩作對起來了！
“老師，這是什么意思，我聽不懂……”
林鹿有點尷尬。
“意思是窮山空谷沒人的地方，有黃金萬兩在哪兒擱著。”
“在杳無人煙的荒野上，有非常漂亮的女人在那兒。”
“在沒有人監督的情況下，你會動心嗎?”
王清遠問道，臉醉得熏紅。
“呃，這個樣子……”
“如果是我的室友，在沒人監督的情況下，他會拿走黃金，再把女人給睡了。”
林鹿嘿嘿一笑。
大家都知道我有個朋友，有個室友，一般說的是自己。
“哈哈哈，你室友挺實在的。”
王清遠笑了笑。
“那你知道金圣嘆怎么回答的么?”
“不知道。”林鹿搖了搖頭。
“金圣嘆寫：動、動、動、動、動、動、動……”
“連著寫了39個字。”
王清遠在桌子上沒有油污的地方用手指寫著“動”。
“39個……”林鹿若有所思。
“意思是39歲之前心動，四十歲就不心動了？”
“對。”
“為什么不心動呢，因為你不知道這是誰給你下的套。”
“現在這個社會，擱金錢美色給你下套的事兒還少嗎?”
“但有些人哪怕過了四十，過了五十甚至六十，他依舊會上套。”
“所以我覺得，四十不為外界所誘惑，是不可能的。”
“只不過，到了我這個境地，好像能夠吸引我的東西已經不多了，或者沒被我發現。”
“我呢，也懶得去找。”
“這樣啊……”
林鹿陷入了沉思。
接著突然想起在某個訪談節目中聽到的一段話。
“老師，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
“我曾經聽到過一段話，也問的是嘉賓什么是四十不惑。”
“哦？你說。”
“呃，我找找。”
林鹿在網上找到了原話:
“我現在不慌張也不掙扎了然后四十不惑了嘛原來我以為沒到四十歲的時候老覺得四十不惑的意思就是說你就都明白了什么都懂了然后到了四十歲才發現不惑的意思是說你不明白的事都不想明白了年輕的時候每件事你都想明白每個人你都仔細想把他看透每個事情你想明白它到底是怎么回事兒甚至這個社會這個時代你都特別想去明白但是你其實明白不了你連你自己最愛的人坐對面你可能都不能全明白可是年輕的時候就太想明白因為老覺得有一些事情不明白就是生活的慌張后來等老了才發現那慌張就是青春你不慌張了青春就沒了 然后但是我很懷念那個時候的掙扎。”
林鹿念完這段話，慢慢回味。
“哈哈哈，這段話我聽說過。”
王清遠抱起了手臂。
“你的意思是，我已經老了，就懶得去辨別那些誘惑了吧。”
“確實是這樣。”
“我和他差不多。”
“我的有些同學和朋友，有的公司上市，擁有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財富，有的進入仕途，位居高位。”
“和他們比起來，我倒像個異類，像那個混得最差的人。”
“但我活了幾十年，見過無數的人和事，大概都知道是個怎么回事兒。”
“我和你口中的那個人相比，相同之處就是因為年齡增加帶來的消極，不同之處就是我可能原本就不在乎他所謂的那些問題，所以不存在什么掙扎。”
“那您現在過得開心嗎?”
林鹿聽不下去了，他失去了耐心，拋出了這個直接關乎任務的主題。
誰愿意聽你這個老男人聊人生啊。
小妹妹還可以，老子不干！
“開心？”
王清遠眉頭一皺，“好像不太開心。”
“這不就對了嘛！”
“你看啊老師，問題就出在這兒。”
“不管你現在生活過得怎樣，你再怎么四十不惑，但是你過得不開心。”
“這就是問題的根源所在。”
林鹿敲著桌子，伴著敲擊音振振有詞，他準備用三寸不爛之舌給王清遠洗腦，何為快樂，到底怎么玩才能感到快樂。
不過下一刻王清遠立即將他打斷了。
“你是說怎樣的快樂？”
“如果說公司上市，職位升遷那種快樂，我已經無感了，也無心去追求。”
“如果說是生活中瑣碎的快樂，諸如孩子學習成績進步，去遠方旅游，去野外釣了大魚，亦或是吃了幾頓美食種種之類的，我看不必也罷。”
“除了事業上獲取成就之外，其他的快樂顯得太無關緊要，但我已經無心在事業上有過多的建樹了。”
王清遠搖了搖頭說道。
林鹿聽到這一番言論，有種罵娘的沖動。
感情你也是個喪到不行的佛系中年啊！
“老師，你聽我說。”
“我剛才查詢了一下金圣嘆，發現他是明末清初人。”
“那個時代的人壽命才多少？”林鹿問道。
王清遠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大概六十歲算高齡了吧。”
“這不就對了！”
“怎么對了？”
“四十不惑是誰提出來的？不就是古人提出來的么？他們的壽命才多少？”
“四十歲馬上都要死了當然會思考人生啊！”
“我們現在國民的平均壽命高達76歲，加上以后科技水平的提升，活他個100歲很難么？”
“四十歲就開始不惑，不愿意掙扎在生活中那些問題之中，是不是太早了點？”
林鹿開始唾沫橫飛。
“時代變了啊，老師！”
“喬布斯曾言：stay hungry ，stay foolish”
“如何理解？”林鹿開始自問自答，
“別人的理解是求知若渴，虛懷若谷，而我的理解是永遠保持狂熱，永遠做一個無知無畏的人，因為我們不知道生命中的下一刻會發生什么事，會遇見什么人。”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
“我想，當你為沒有人生目標，或者目標難以達成感到困惑之時，不妨回到生活本身來！”
“我們可以去享樂，去尋找感動，哪怕從感官帶來的身體愉悅。”
“人生歷程上或許沒有豐碑，但是生活卻可以為我們鋪就一條金光閃爍的人生路！”
王清遠聞言瞳孔一縮。
“永遠年輕......”
“永遠熱淚盈眶......”
“我懂你的意思了，小林。”
“就是活在當下，及時行樂唄！”
“對！”
“我的意思就是去特么的四十不惑，等到六七十歲再說吧。”
“反正就是沉迷女色我愿意，打游戲打到天荒地老，誰也莫挨老子，愛誰誰！”
林鹿幾乎是咬著牙說道，這話說出來他立馬舒服了許多。
他一直傾聽王清遠的訴述，幾乎快聽吐了！
簡直喪到爆炸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