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康。
足足在深山老林轉了十多日,大明的五省總督和兩位總兵官,總算回到了縣城。
此刻幾乎人人衣衫破爛,狼狽的跟野人似的,可能是左大帥跑路時許諾的那五兩銀子,身邊除了家丁外,竟然還跟著兩千余人馬,著實是奇跡。
而秦明則是慘不忍睹,只剩下了區區幾十名家丁和一位參將千總,其他人馬幾乎都跑散或者被獵戶打死了。
“大人,喝口水吧!前面就到縣城了,哎,總算是走了出來。”
王燦用竹筒舀了一些水,遞到熊文燦面前,感慨了一句,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熊文燦眼神迷茫的接過水喝掉,至今仍然渾渾噩噩,想不通為何就敗了,還得這么慘?
他們兩萬多大軍,像樣的仗硬是一場沒打,跑著跑著兵馬就全部沒了,自己都差點交代在深山老林中。
這他娘的到底打什么仗?
為何與兵書上描繪的天差地別?
相比起熊文燦和秦明跟丟了魂兒似的。
左大帥則是看得非常開,洗了把臉,就招呼大家趕緊進城,先吃頓好的,再找幾個妞來壓壓驚,其他事以后再說。
“昆山呀,這保康城就交給你了,一定要守住,否則整個襄陽都危矣,你放心,回去后我立即就籌措一批糧餉給你運來。”
休息了一夜,換了一身服飾后,熊文燦又恢復了總督大人的本色,對著左良玉語氣溫和的囑咐道。
“督師放心,只要有錢糧,不出三月,末將就能再次訓練出一支大軍,與賊軍決一死戰!”
左良玉胸脯拍得砰砰作響。
沒辦法,保康貧瘠,若沒有熊文燦的錢糧支持,想要恢復實力,怕不是得花上一兩年。
“這就好,昆山的能力,老夫還是信任的。”熊文燦點點頭,對左良玉的這種敗而不氣餒的心性倒也有些欣賞。
兩人又聊了一陣,熊文燦和王燦才上了馬車,在一隊家丁的護衛下返回襄陽,秦明則是帶著幾十人面若死灰的跟在身后。
自始至終,兩人都將秦明當成了死人,因為這次吃了這么大的敗仗,肯定要抓一個人出來負主要責任。
熊文燦不可能給崇禎上奏,說自己指揮不當,導致大軍敗北。
左良玉手中還有兩千多精兵,還要依靠他來守保康,所以兵馬所剩無幾的秦明不來當替罪羊,誰來當?
至于劉國能,還不夠資格。
反正大明的總兵官是無法直接給崇禎上奏的,公文最多送到兵部。
但兵部的那幫大爺可不會理你一個粗鄙武夫的公文,多半看都懶得看,直接拿去燒了,最多敷衍兩句。
武官想要和崇禎直接聯系那就是做夢。
斬斷皇帝和武將的聯系,這幾乎是所有文官的共識,誰敢不信邪,就弄死誰。
武將不信邪,弄死武將,皇帝不信邪,弄死皇帝,這點已有數位不信邪的皇帝嘗試過了。
所以怎么說,完全由熊文燦說了算,只有他的公文兵部和內閣才不會扣押,最后才能送到崇禎的案頭。
這種后果,就導致武將紛紛保存實力,不敢死戰,因為只有手中有兵,才有安全感,否則在文官眼里你就是個屁。
漢中府。
南下鄖陽府的官道上,一隊明軍正邁步急行,隊伍連綿幾十里,少說也有兩萬余人,可中間說話的人卻極少。
而且這些士兵臉上也不似其他官軍那般渾渾噩噩,臉上竟然頗有精氣神兒。
雖算不上甲胄齊全,但幾乎人人都有兵刃,衣著也還算干凈整潔。
放眼整個大明,能有這樣軍容的官軍,當真是屈指可數。
尤其是隊伍中間,夾雜著的那三千多騎兵,幾乎人人騎著高頭大馬,馬上的騎士臉上都帶著戾氣,有一大半馬背上更是還掛著弓。
隊伍中,一輛頗為豪華的馬車內,一位身著文官服飾的中年男雙眼瞇著,身體隨著馬車左右搖晃,就像是睡著了一般,突然睜開眼道:“志遠,到何地了?”
“大人,快到金州了,過了金州再南下七十余里就是竹溪縣城。”一旁的中年文士趕緊答道。
“傳令,讓大軍原地休息,埋鍋造飯。”
文士聞言,雖有些意外,但卻趕忙掀開車簾,對著車旁的傳令兵吩咐了一句,車外就響起了一聲聲的吆喝。
“志遠,依你之見,這次該如何圍剿那小華王?”
“想必大人心中早有計策,學生就不賣弄了。”叫志遠的文士笑著道。
“哎!這次讓那闖賊走脫,實乃一大憾事,本督愧對圣上呀!所以此次定然要畢其功于一役,絕不能再留后患。”
“大人又何必自責,那闖賊只剩下寥寥十余騎,遁往深山老林,依學生之見,已不足為慮,倒是從這陣子的塘報來看,新崛起的這股反賊有些不簡單,若不及時剿滅,恐怕又是第二個闖王,這大好的局面怕不是又得糜爛。”
“嗯,那小華王確實狡詐異常,本督觀之,比起那曹操恐怕都不妨多讓,不過,說到底還是那熊文燦輕敵冒進,否則也不至于讓局勢敗壞到如今這種地步。”
中年文官點點頭,說到熊文燦時,眼中閃過了一抹不屑。
這時,馬車已經停了下來,車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不多時,一名身著明光鎧,身材高大威猛的將軍就騎馬奔到了近前。
“督師,末將請戰,愿率鐵騎連夜奔襲竹山!”
“變蛟啊,本督不是跟你說過嗎?鄖陽地處崇山峻嶺,數省交界之地,不利騎兵作戰,你不必心急。”
車簾掀開,看著心腹愛將這般魯莽,中年文官不但沒有半點不悅,反而語氣溫和。
騎在馬上的武將名叫曹變蛟,勇猛異常,自投到三邊總督洪承疇麾下剿賊以來,屢立奇功。
上個月更是殺的闖王丟妻棄子,攜十余騎遁往深山,本以為闖王覆滅,八大王就撫,今后想要立功殺敵,只有去關外,誰曾想鄖陽又出了一個巨賊。
心中大喜,所以自然南下以來,早已心癢難耐,恨不能日夜兼程,殺往賊軍老巢,生擒賊首,可見督師又是這般說辭,張了張嘴,只得耷拉著腦袋。
而車中文官正是各路義軍聞之色變的屠夫洪承疇,也知這位心腹愛將的性子,怕他憋壞,于是收斂神情道:
“你若騎兵奔襲,那賊軍怕不是又得遁往深山,四處亂竄,所以本督這次不打算再圍追堵截,而是要請君入甕,這樣吧,這里離金州亦不遠了,你率騎兵即刻北上洵陽,至白河,然后渡江前往南陽…”
說到這里,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遞給了他,囑咐道:“切記,過了漢江,拆開錦囊,依計行事,不可魯莽,明白嗎?”
“末將明白。”
曹變蛟接過錦囊揣入懷中,對這套把戲并未感到意外,三國演義他也看過,督師喜歡將自己當成諸葛亮,在軍中已是人盡皆知,他也樂得當那猛張飛。
曹變蛟心里雖然云里霧里,賊軍在竹山房縣,總督為何派自己去南陽,但也沒有多問,帶著三千騎兵就分兵而去。
曹變蛟走后,洪承疇依然沒有急著入金州,下竹山,而是不斷的分兵,派往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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