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阿部忠秋如今的地位,就算見到幕府將軍,也無須叩拜。
可今天,明國皇帝冊封的一個征夷大將軍,卻讓自己叩拜。
面對這樣無禮的要求,和阿部忠秋隨行的幾人皆是憤怒不已,但又不敢直接表露出來。
但阿部忠秋知道自己肩負重任,也能夠分清事情的主次和輕重,他斟酌了一下,便道:“聽聞沈大人在明國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忠秋只是我家主公一家臣,當拜。”
他的意思很明了,你沈浪在明國的地位只比皇帝低一些,而我在日本不過是幕府將軍其中的一個家臣,與你的地位相比,確實差了很多。
下拜上,這是應當的。
他通過推高沈浪的地位,壓低自己的地位,從而盡可能的保全幕府將軍的顏面。
這樣一對比起來,就表明日本并不比明國低一等,而是平等的。
說罷,阿部忠秋毫不猶豫的跪拜了下去,幾個隨從看他跪拜,也不得不跟著拜了下去。
沈浪的神情不變,但心中對此人的隨機應變也不得不佩服。
隨即,沈浪才輕笑道:“阿部先生,不必多禮,快請起吧。”
“謝沈大人。”阿部忠秋站起身,神情上沒有絲毫的屈辱之色。
沈浪點了點頭,揮手示意向右手下方道:“諸位請坐。”
一上一下,主次分明,這也代表著身份被壓了一頭。
不過跪都跪了,這也就不算什么了,所以阿部忠秋也沒怎么糾結,謝過之后,便主動過去坐下。
待幾人落座后,沈浪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的道:“諸位從江戶遠道而來,那應該是很有和談誠意的,那現在就讓我看看你們的誠意吧。”
“希望你們不要誆騙我,如果沒有足夠的誠意,那你們從哪里來,還是回哪里去,倭國彈丸之地,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聽到翻譯講完之后,阿部忠秋的心頭一震,被明國皇帝倚重之人,果然不是好相與之輩。
雖然看似這位沈大人將主動權交了出來,沒有獅子大開口的提出條件,但只要現實中明軍的武力占據著上風,主動權便會一直掌握在這位沈大人手中。
如果自己開的價低了,這位沈大人肯定會翻臉,如果自己的價開高了,這位沈大人肯定還會繼續向上漫天要價。
這是以不變應萬變,以靜制動,反而是占據著真正的主動。
誰的拳頭大,誰的底氣就會更足,這是永恒不變的道理,即便阿部忠秋再聰明,他也沒辦法打破這個定律。
仔細的斟酌了一番后,阿部忠秋才態度誠懇的道:“沈大人,我們兩國相交千年,日本文化深受儒家文化影響,算是同宗同源,乃兄弟之國。”
“你我兩國在這千年中,雖然也有刀兵相見時,但從未至今日這般。”
“當然,日本國有今天這一劫,也是我們有錯在先,豐臣秀吉狂妄自大,竟然想染指大明,實乃不自量力。”
“德川家正是看清事實,因此才未發一兵,在豐臣秀吉死后,立即主持從朝縣撤軍,并努力與大明修繕關系,兩國因此重修舊好。”
“但此前我國封關時未顧及明國商人的利益,實為考慮不周,有損兩國關系,應當向明國表示歉意,我家主公特令我務必傳達他的歉意。”
說罷,他起身向沈浪鄭重的行了一禮,沈浪卻沒有任何表示。
阿部忠部緩緩坐下,又繼續道:“既然有錯,我們賠償明國的損失,也是應盡之責,明國但凡有所求,我們盡力滿足。”
“只希望沈大人看在德川家代表日本主動結束兩國在朝縣的戰爭,以及在此后未再犯明的份上,不要太過苛責,我們愿與大明世代交好。”
“大明乃我們亞細亞洲的文化中心,猶如父兄,相信明太祖正是這般所想,才列出十五個不征之國,其中便包括我們日本。”
“如今西洋之人從萬里之外遠達呂宋、大明,還有我們日本,他們瘋狂攫取我們的財富,欺壓我們的子民。”
“大明身為亞細亞洲之父兄,應當帶領我們洗刷恥辱,讓那些白皮人血債血償。”
沈浪耐心的聽完了阿部忠秋這番長篇大論,其中心思想有幾個。
我們兩國文化相近,是兄弟之國,大明是東方的中心,是那些受儒家文化影響的其他國家的父兄。
作為父兄,自然不能欺負我們這些小國,這也是明太祖設立不征之國的原因,你們要遵從。
再說,我們日本雖然有錯,但那是豐臣秀吉那家伙干的,與德川幕府沒有關系,而且還是德川家主動推動結束的戰爭,并努力修復與大明的關系。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是德川幕府,大明不能再翻舊賬了。
如果說德川家有什么錯,那就是在鎖國的時候,影響了大明商人的一些利益,這個我們愿意承認錯誤,也愿意道歉并賠償。
但看在我們是兄弟之國的份上,你要賠償的話,盡量少要點吧,畢竟我們犯的這個錯也不大。
而且明國是東方大國,眼光要放長遠一點,不要像那些西方人一樣欺負我們,而是要帶領我們去收拾那些欺負我們的西方人。
說真的,如果不是精通正史中后世的歷史,沈浪恐怕還真的要被他給說動了。
看看在場的其他幾個大明的代表就能略知一二了,這幾個代表就坐在沈浪的左手下方,正對著阿部忠秋一行人。
此刻就有兩人不由自主的看向沈浪,神情中有些微微動容。
但沈浪不一樣,他深知這個彈丸小國的兇殘,這是刻在骨子里的,只要給他們機會,他們就會像豺狼一樣,露出最兇狠的獠牙。
所以任由阿部忠秋說得再天花亂墜,沈浪也不為所動。
于是,他只是淡淡的道:“所以,你們的誠意呢?如果真的有誠意,就要自己主動表示出來。”
“若是讓我自己提的話,那我寧愿選擇直接出動大軍蕩平整個倭國,那就不用再費神了。”
聽了這話,阿部忠秋的臉色微微一僵,合著我說半天,一點都沒有感動到你啊,你真的是鐵石心腸。
這一刻,阿部忠秋意識到這個年輕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難對付多了,真是油鹽不進,一時間也很是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