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拿出之前自己拉好膛線的槍管做模版,只有達到這種標準才算合格。
教會他們之后,又讓他們將技術傳下去,讓他們從各自組中選擇出十五人來。
三臺膛線機,六個組還不夠分,所以沈浪將他們分成兩批,然后一大群人就圍在三臺機械旁邊認真學習。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沈浪也不急,直到他們各組都選出十五人來。
沈浪看著這選出來的上百人,卻是突然出聲道:“有沒有人認為自己的手藝更好,卻沒有被選中的?”
他這個問題的用意很明顯,就是給一些沒有背景的、但手藝又好的工匠站臺,不想埋沒了人才。
可沒人動,也沒人出聲,只有幾個匠頭神情有些緊張。
于是他又繼續道:“我可以告訴大家,作為工匠,只有手藝更好,才有出頭之日。”
“當然,你得讓我知道你的手藝更好,這樣我才會讓你發揮才能,給你獎賞,從而有機會脫離匠籍。”
也許是巨大的利益在誘惑,也許是感受到沈浪說話的真誠,終于有人忍不住出聲道:“大人,小人,小人……”
可是他還是太緊張了,一句話說不完整。
沈浪卻沒有呵斥,而是笑著對那個出聲的中年人道:“不用緊張,站出來說,本大人不會責怪你。”
人群連忙分開一條道,顯露出了那個消瘦的中年人的身形,他卻越發緊張了。
但沈大人有令,他不敢站在原地不動,好像奔赴刑場一般,一步一步的挪到前面來,就要跪下。
沈浪及時阻止道:“不用跪,站著說。”
消瘦中年人一驚,努力站住身子,唯唯諾諾的道:“大人,小人,小人覺得手藝比,比劉三好,比劉三好。”
沈浪眉頭一挑,問道:“誰是劉三?”
聽到沈浪點出自己的名字,一個年紀和沈浪相仿的年輕人連忙走出來,神情有些緊張的道:“大人,小人是劉三。”
沈浪微一點頭,從同一組中隨意點出一人,問道:“你認識他二人否?”
那人連忙道:“認識,小人認識。”
“那我問你,他二人,誰的手藝更好?”
那人頓時更加緊張起來,一時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如實回答,本大人不會怪罪你,否則嚴懲不殆。”
那人嚇得一驚,脫口而出的道:“趙光的手藝更好。”
趙光正是那消瘦中年人的名字。
沈浪輕哦了一聲,又追問道:“那為何是劉三被選中,而趙光沒被選中。”
那人顯然已經豁出去了,又回答道:“因劉三是劉匠頭的兒子……”
沈浪頓時明了,又叫出幾人詢問,皆是得出同樣的答案,劉匠頭已經嚇得滿頭大汗,都快要站立不住了。
“劉匠頭。”
突然一聲重喝,嚇得劉匠頭差點七魂離體,撲嗵一聲跪在地上,連滾帶爬的上前,磕頭如搗蒜。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請大人恕罪,請大人恕罪。一切是小人的錯,和劉三無關,和劉三無關哪……”
看著匍匐在身前的劉匠頭,又掃視向眾人,沈浪淡淡的道:“有些規矩,本大人之前沒有明說,現在借劉匠頭之事再言明一番。”
“從這一刻開始,兵仗局只看個人能力,不看關系。”
“個人能力,主要看兩點:一,手藝夠好;二,可以管理好手底下的工匠,讓工匠們能更好的完成任務。”
“以后,所有匠頭、監工等,不準徇私舞弊,不準欺壓工匠,否則嚴懲不殆。”
“以前有人擔心,教會徒弟便會餓死師傅,以后大可放心,師傅教會的徒弟越多,月銀就會更高,貢獻越大,會優先脫離匠籍。”
“另外,對工藝進行改進,甚至是發明新的物件,都可作為優先脫離匠籍的考核。”
“工藝改進不限于兵器,可以包羅世間萬物,發明新物件也是一樣。”
“而那些改進的工藝,甚至是新發明的物件,都可以申請專利。”
“何為專利?就是你個人專用的權利和利益,陛下有詔,專利受大明律法保護,任何人不得侵犯。”
“擁有專利的工匠,可以將自己的專利授權給工坊,工坊每制作出一件用過這種專利的物件,就得付一份專利的錢給工匠。”
“而手上握有好專利的工匠,可能都不需要再干活,呆在家里就會有大把的銀子可拿,豈不快哉?”
專利這個新名詞,大家自然都沒有聽說過,但他們聽懂了沈浪所說專利的巨大好處,這甚至比脫離匠籍還吸引人啊。
如果不是沈浪和一干大人在這里,他們恐怕早就激動的議論開了,但有些人還是難掩心中的激動。
如果大人所言屬實,以后工匠的日子真的就有奔頭了,這條命就算賣給沈大人也值了。
以前師傅有獨門技術,大多是藏著掖著,只傳給家里人,擔心被別人學會了從而搶了自己的飯碗。
而如果真有了這所謂的專利,那還藏著干嘛,趕快申請專利啊,把專利權搶到手,那就有大把的銀子賺了。
要是慢了,萬一被別人偷學走了,先一步申請專利,那就虧大了。
可以說,對專利的保護,某種意義上就是對傳承手藝的保護,讓其得以延續。
否則,很多手藝不公布出來,傳著傳著,就沒了。
至于所謂詔令,現在自然是不存在的,因為這專利一說也是沈浪剛想起來的,詔令到時候讓崇禎補一個就是,問題不大。
有了崇禎的詔令在,也可以增加可信度,自己剛才所說的一些福利改革,都可以讓崇禎皇帝加在詔令里。
先從兵仗局開始,等崇禎的政令可以下達到地方了,再頒布律法在全國逐步展開。
這個制度要是實施開了,對手工業者的釋放絕對是空前的,會進一步促進大明手工業的發展,從而加快進入資本主義的腳步。
當然,現在說這個還早,這都需要時間的積累。
最終,沈浪沒有重罰劉匠頭父子,而只是革除了劉匠頭的匠頭職位,因為他是在沈浪上任以來的初犯。
另一個重要原因,還是沈浪不夠狠,畢竟劉匠頭也并非十惡不赦之徒,只是照顧了下自己的兒子。
不過他也強調了,如果下次有人再犯,那一定會嚴懲不殆,直接送到錦衣衛大獄中去,這還是比較有威懾力的。
處置了劉匠頭之后,沈浪下令所有工匠,按照自己剛才給出的標準推舉匠頭,不限于他們自己所在的組。
看到沈浪處事公平公正之后,工匠們也不像先前那般緊張了,漸漸放開了不少,在一些人的帶頭下,激動的選出自己想選的人。
原來,自己有權利決定自己上司是誰的感覺,真的很好。
沈浪尊重民主,讓得票率最高的六人當選,再將剩下的得票率不錯的人平分到六個組中。
而新任的六個匠頭,沒有一個是之前六人中的。
可見兵仗局之前的管理體制,是多么的不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