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然首先看出了林夏猶豫的癥結,她低聲說,“笑沒事,我和碧婷保障她,不會拖大家后腿。”
她這一句話讓林夏猛地意識到,這個事情如果處理不好后果很嚴重。女學員班由兩個單位的兵組成,其一是海軍陸戰隊女子兩棲偵察連,第二就是何碧婷她們三位來自301訓練基地的新兵。這是兩個單位,彼此之間明顯的還沒有建立起真正的集體觀念。
都還是認為自己代表的是各自單位的榮譽。
林夏說,“這是什么話,我們是一個集體,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我們分三個保障組,輪流保障陳笑,一起向山谷前進。”
她迅速制定出保障計劃,兩人為組攙扶著陳笑跟著部隊前進。
陳笑心里很難受,因為自己的不小心拖累了部隊的行進速度,這讓她內心自責不已。教官教導她們要讓集體以自己為榮,而不是托大家的后腿。誰都不愿意成為需要人照顧的那個人,陳笑是了,她又是了。原本自身的素質就屬于中等偏下水平,一直努力拼才勉強跟上大家的節奏,這已經讓她心存愧疚了。現在則更加的嚴重。
她很想很想說你們不要管我了就把我扔給那些“禽獸不如”的教官們吧,但是她知道戰友們是不會扔下她不管的,中國軍人從來不會拋棄自己的戰友。
李帥從平板電腦上看到了女學員班的行進方向變化,一時之間沒能分析出她們的目的,這時他就非常的希望北斗定位儀具有實時的音頻傳輸功能,讓手持終端使用者能夠聽到目標的聲音。
劉小建摘下寬檐叢林帽撓著腦袋說,“她們是迷路了?”
“不好說。”李帥微微搖頭,“不會這么簡單。這些女學員的體能素質雖然比不上男學員,但是腦力方面是有絕對優勢的。我帶的三個兵里面有一位重點本科畢業生有一位在讀研究生,都是非常聰明的人。我帶她們訓練時要斗智斗勇的。”
劉小建說,“班長,你懷疑她們是設置了一個圈套?”
“應該不是,她們沒有設置圈套的動機。估計是為了擺脫我們的追擊。你看,北面是山谷,地形復雜樹木茂密,那里很適合隱蔽。”
“我們有定位儀,她們怎么藏都藏不了。”劉小建說。
李帥看了劉小建一眼,說,“不要迷信科技裝備。我當年怎么跟你們說的,人始終是最后的決定因素,這是有深刻的血的教訓的。當年我們的裝備和美軍相比如何,美軍領先我們好幾個時代,但是我們照樣把他們打敗了。”
頓了頓,他說,“這幫女學員大多是絕頂聰明的人,我懷疑她們已經發現了身上有定位儀,她們要找出應對的辦法并不會很困難。”
“我覺得不會,定位儀藏在她們的頭盔夾層了,沒那么容易發現。”劉小建很有信心。
李帥笑道,“還用得著找出來嗎,她們只要懷疑身上有定位儀就會想辦法應對。”
“倒也是,帶兵就怕遇上學霸,班長,我也是有體會了。”劉小建搖頭苦笑著說。
“知識是生產力,知識是戰斗力,我們要打的是現代化戰爭。”李帥說,略微思索了一下,他拿出了決定來,“我覺得女學員班有意思多了,調整一下計劃,接下來飛鷹小隊就專門招呼女學員班,看看能冒出來幾個苗子。”
劉小建精神一振,道,“好嘞!我馬上調整。”
他趕緊的去找王小青商量起來,迅速的調整了后續的計劃。本來飛鷹小隊是作為機動隊對各個學員班進行突然性的襲擊攔截,在半數班出現方向錯誤的情況下,李帥認為集訓隊十個班的總體情況和他預估的存在不少的差距。
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按照以前的高標準對對付學員有可能出現適得其反的結果,根據實際情況適當的降低一下對抗的標準是非常必要的。飛鷹小隊的意義是非常重要的,這是一支使用直升機進行快速機動的快速反應小隊,可以根據戰場態勢的實際情況進行最快速的反應。
此時此刻呢,因為學員們的水平遠低于教官們預計的,供大于求就是這么個意思。李帥改變計劃讓飛鷹小隊不需要管其他的班專門“伺候”女學員班的出發點正是因為這個因素。
飛鷹小隊這邊迅速調整好了計劃,對他們來說,計劃的調整就是換個氣的功夫。
女學員班這邊的情況相當的不好,首當其沖的是行進速度非常的緩慢。這個班十個人,基本是標準步兵班的編制。林夏等七名來自海軍陸戰隊某旅兩棲偵察大隊女子中隊,何碧婷、陳笑和張曉然此三人來自南陸第301綜合訓練基地新兵團。
林夏等七人軍銜最低的也是上等兵,意味著已經服役一年多的時間,是老兵。她們七人和三名貨真價實的新兵蛋子組成一個班,心里會沒有意見嗎?當然不會沒有,有意見是正常,沒意見叫影視化網絡化。
我憑什么和才入伍三四個月的新兵蛋子一個班,為什么不讓其他人和她們一個班呢?因為你們是女兵她們也是女兵。沒錯,存在這么個理由,問題在于對于平時和男兵進行一樣訓練的女子兩棲偵察兵們來說,她們并不認為男女混編有什么不妥——她們的戰斗編制就是這么來的。
和幾個沒有經驗的新兵組成一個集體當然是沒有好處的,就比如說陳笑的負傷,說句難聽的,大家認為那就是陳笑的軍事素質水平不過關。像他們這些老兵以及以上水平的兵,誰會在臥倒的時候撞傷自己的膝蓋?
臥倒的動作要領是什么,但凡記得要領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低級錯誤。搞戰術的時候撞傷碰傷,一般情況都是發生在新兵身上,老兵們知道怎么樣做可以避免受傷同時完成得更好。
上級這么安排下來,有意見你也沒辦法,必須得不折不扣的執行。前面幾天一切都還好,還好的意思是還沒有到那個你死我活的地步。現在不行了,換言之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教官組明確說了,以個人成績為主以集體成績為輔,具體來說是個人成績占百分之六十,集體成績占百分之四十,按照這個比例來計算本次演練的個人得分。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陳笑的負傷拖累了整個班的行進速度,毫無疑問是會對集體成績產生很大的影響的。
前往山谷的途中女學員班沒有很大的變化,大家按照安排輪流保障陳笑,速度慢了,但是至少沒有人提出了反對意見。然而包括林夏在內,不少人是敏銳地感覺到集體內部氛圍的變化,越來越沉悶了,偶爾說話的時候大家也都似乎藏著捏著。
到了山谷,林夏組織大家找地方隱蔽休息。部隊必須得休息幾個小時才能繼續行動,疲憊不堪的情況下恐怕很難躲得過立體化的追擊攔截。盡管林夏不愿意,但是在尋找地方隱蔽休息的時候,大家是下意識的把何碧婷、陳笑、張曉然三人給獨立開了。
也就是說,何碧婷、陳笑、張曉然三人隱蔽休息的位置是相對集中的,但是她們和林夏等人的位置又是相對獨立的,就形成了一個班有兩塊隱蔽休息區域的態勢。林夏是知道大家心里怎么想的,她并不希望這樣一種場面的出現,但是她卻不愿意為此得罪自己部隊的戰士,因此沒有做點什么。
林夏還是有優秀指揮員的潛質的,確定了宿營地之后,她帶著副班長對周遭進行了一番詳細的搜索,確認沒有痕跡之后才放下心來,確定的確是甩掉了追兵的跟蹤后,一顆心算是放下了一大半。
看了看陳笑的情況,陳笑說感覺好多了休息一下應該沒問題,林夏就回去休息了。
林夏和陳笑等三人都并不知道她們錯過了一次拿第一名的機會。
星光閃閃的時候,陳笑躺在單兵睡袋上仰頭透過樹冠望著星空,揉著眼睛問,“今天是大年初二?”
何碧婷和張曉然對視了一眼,其實并沒有多少光亮,能看到的只是對方亮亮的眸子。何碧婷看了看左手腕上的機械腕表,對陳笑說,“現在已經是凌晨三十七分,嚴格地說現在已經是大年初三。”
張曉然說,“我們在風景區過了除夕,大年初一出發,然后遇上山火,撲山火到大年初二的凌晨,大年初二上午到的這里,下午開始進行演練,現在已經過零點了,是大年初三。”
“凌晨零點三十七分,也就是說已經過去六七個小時了。”陳笑說。
何碧婷說,“六個小時。”
“還有十四個小時。”陳笑說,忽然道,“要不我退出算了,我退出的話不會影響到你們的成績,我頂多就是不及格,當不了偵察教官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啊,以后還有很多機會的呢。”
何碧婷想都沒想說,“你退出我也退出,我們一起來的要走一起走,我絕對不會讓你自己退出。”
張曉然說,“碧婷說得沒錯,咱們仨是一個集體。其實大家都知道,林夏她們是沒有把咱們當成自己人的,人家畢竟都是老兵,咱們是新兵,很多方面都比不上她們,她們對我們不太滿意也正常。”
話雖然是這么說,但是她的語氣聽上去是不怎么和諧的。張曉然年紀最大,在女新兵連里是大姐,有些話其他人不敢說但是她敢說。她說這個話有道理嗎,有道理,而且說出了何碧婷、陳笑二人心里想的但是不敢說的話。
都不是傻子,非但如此,還都是情商很高的人,太容易從林夏她們的語氣神情中感覺到什么了。就說保障陳笑這個事,出了何碧婷和張曉然,其他人在保障陳笑的時候動作上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再怎么也不至于用這個事情開玩笑。
但是,很不情愿但是又很認真做事這種狀態其實更加讓人心里不好受。
彼此之間的膈膜不說消失,總而言之現在是越發的明顯起來——原來不管怎么努力,你新兵還是新兵,關鍵在于作為新兵影響了老兵的成績,這種感覺讓人非常的難受,這是三人的同一個想法。
“婷姐,曉然姐,你們說如果向教官申請一下,就是我們三人作為一個獨立的集體來進行下面的集訓會不會好點?我就是想不要影響到她們的發揮,以后傳出去我怕影響到別人對咱們基地的看法。”陳笑的神情很少見,嚴肅而認真,就像是第一次發表自己的重要意見。
陳笑是什么人,往日都是跟隨者的角色,教官讓讓干什么干什么,戰友讓幫著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她能做的她從來不拒絕也從來不發表不同的意見,女新兵獨立排里人緣最好的兵非她莫屬。
現在她正式發表了自己的意見,何碧婷和張曉然意外之余非常的重視,很認真的思考陳笑的提議。
然而,陳笑畢竟是陳笑,這個女兵考慮問題的永遠是直來直去的,她能夠想到如果這樣下去以后怕是會影響到訓練基地的聲譽已經是了不起的了,并不是說她的覺悟有多么低,而是她的腦子暫時還沒有具備考慮繞繞的事情。
因此,何碧婷和張曉然馬上就想到了,如果按照陳笑的建議向教官請示的話,她們三人,包括訓練基地,那真的是聲譽受損了。什么意思呢,意思很簡單——上級這么安排你就這么來,你提出要與上級安排相左的意思來辦那就是在質疑上級的命令。
說白了就是毛病多。
林夏她們這些偵察老兵為什么在知道和新兵蛋子編成一個班之后哪怕心里再不滿也絕對不會表露出來,甚至都沒有體現在臉上,正是因為她們知道這個絕對不允許破壞的規矩,絕對不允許違反的紀律!
何碧婷的狀態顯然沒有以前好,她擰眉思索著,不知道是被陳笑的建議打動了還是自己原本心里深處也是這么想的,她好一陣子沒有說話。
張曉然算是冷靜的,她沉聲說,“笑,這不行的,教官不是經常說絕對服從絕對服從,你忘了杭薇薇私自跑去菜地的事情了,我們認為哪都不算事,但是據說如果不是教官保她,她可能真的要關一兩天的緊閉。”
“笑,你不要想那些了,抓緊休息好,總而言之不管如何,我,碧婷,你,我們仨共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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