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在進行臥姿無依托射擊據槍定型訓練,水壺裝滿水掛在了槍口消焰器那里。女新兵們兩腿打開呈現四十五度,腳掌內側趴地,兩個肘部一前一后撐地,形成好幾個直角三角形,標準據槍瞄準姿勢,這是最穩固的射擊姿勢。
大操場邊上的草地上,女新兵們一線展開,對一百米外的胸靶進行瞄準。
李帥在她們身后來回地走,糾正動作強調瞄準辦法指出問題,不時的用腳去踢個別腿部動作不到位的兵。一些兵慢慢的會把兩條腿夾起來,這會讓身體承受后坐力的能力下降,兩條腿打開呈四十五度腳掌內側趴地,就好比大炮的兩個駐犁,提供了一個穩固的基礎。
牛軍手持華為P20Pro手機拍攝素材,拍照攝影全部都使用該手機完成,4000萬像素的主攝能夠完成絕大部分的拍攝任務。她沒有使用任何支架,她的身體就是最好的支架——技術非常的高超。
“不要眨眼!你一眨眼目標可能就跑了!左眼閉好右眼睜大!”李帥轉到隊伍前面,挨個的檢查女新兵們的正面姿勢,開始扣細節。
十月下旬的上午,清晨的清涼逐漸褪去,太陽逐漸爬高,萬里的晴空之下,地表溫度開始升高,已經有了熱的感覺。
何碧婷想要成為狙擊手,她特別的喜歡扛著大狙帶著滿身的硝煙和疲憊從戰場上走下來的場景,她非常用心的訓練。
只是今天她總感覺心慌,有股莫名的氣在心頭冒著,渾身都不舒坦,卻找不到原因。
額頭逐漸的冒出了汗珠,沿著眉心的位置慢慢滑下去,何碧婷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汗珠在滑動,順著鼻翼那里滑下滾到了上嘴唇那里,毫無懸念地進了嘴巴。
“汗水是咸的。”何碧婷平緩呼吸著,盡量不讓瞄準點搖擺。
牛軍捕捉到這個細節,半跪在那里拍下了一個大特寫,很滿意的點頭。何碧婷是牛軍見過的最努力的女新兵,平常說話直奔重點,訓練異常的刻苦,有堅定意志和明確目標。也許這就是她力壓群雄當上一班班長的原因。
臥姿很舒服,趴在地上兩個肘部可以撐地,槍支的重量大部分之內導入了地面,哪怕槍口消焰器那里掛著裝滿水的水壺也不會太累,不過要始終保持瞄準點不動是不容易的。再一個,任何姿勢保持的時間長了也會難受。女新兵們還好,若是男新兵們,他們是恨不得在襠部對應的位置挖個坑出來,如此才舒服一些。在實際操作中,當男新兵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是會悄悄的在對應的位置挖個淺坑出來的。
女新兵們沒有這方面的障礙,當然,像陳笑這種人小鬼大身材的,趴的時間長了也會覺得難受。她應該要慶幸用的是95式自動步槍而不是81-1式之類的——95式自動步槍的瞄準基線比較高。
三十分鐘的臥姿無依托據槍定型之后,李帥下達口令讓大家起立原地坐下休息十分鐘。牛軍拿著手機過來把李帥招呼到一邊,說,“昨晚接到上級命令,老陸觀察賬號已經完成了注冊,要求我們本周發出第一期視頻。我仔細想了想,認為先發女新兵入營報到的內容。當時有拍攝到素材嗎?”
李帥肯定地說,“沒有,當時是我一個人負責,沒有報道員采訪拍攝。”
“這樣的話就需要擺拍了,還原一下當時的情況。”牛軍說。
李帥說,“我應該怎么樣配合你?”
“下午抽半個小時的時間拍一下吧。”牛軍說。
李帥迅速考慮了一下,說,“可以,她們是下午三點十五分到的營區,時間合適。”
“你把當天的情況說一下,我做個文案。”牛軍說。
李帥面不改色地說了一遍,自然的忽略掉了其中的一些細節。
牛軍就問他,“沒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嗎?新兵入伍第一天通常會發生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我見過不少,比如有帶各種千奇百怪物品的,還有帶了好多煙要送給連長班長的……”
“有,都有。”李帥心里緊了緊,省略掉最關鍵的細節,把陳笑的廚具、杭微微的中華煙、林雪雁的大重九等等,都仔細說了一遍,最后強調,“她們所有的個人物品全部都在前運包和后留包里,放在三樓的戰備物資室。”
牛軍笑著說,“聽說還有不少零食也放在戰備物資室了,還有護膚品化妝品什么的,這些東西都是有保質期的。”
沉吟了一下,李帥說,“我讓她們寄回去。”
“……”牛軍無語了,不再談這個話題,說,“中午我出個文案,下午開拍。”
“沒問題。”李帥點頭說。
遠遠的跑過來一個下士,是機關小車隊的李澤文。
他一口氣跑到李帥這里喊了一聲報告,然后看著牛軍不說話。
李帥說,“說吧。”
李澤文壓著聲音說,“帥班長,何碧婷的爺爺去世了,政委讓你過去一趟。”
李帥和牛軍一下子就愣怔住了,牛軍臉色大變,下意識的看向那邊的何碧婷,在那邊坐著和陳笑說說笑笑的何碧婷忽然看過來對上了牛軍的目光,牛軍連忙穩住心緒,笑著點了點頭,何碧婷報以微笑,不過那微笑在牛軍眼里怎么看都像是強顏歡笑。
“別告訴她,看著部隊,我去一趟。”李帥低聲對牛軍說。
“放心。”牛軍低聲道。
李帥跟著李澤文大步往機關樓那邊去了,問李澤文,“你怎么干起通訊員的活了?”
“我本來就是通訊員出身,這不是沒有值班任務嘛,就跟著政治部那邊打雜。”李澤文解釋說道。
“你原來是通訊兵?”李帥有些意外。
李澤文說,“是的,以前跟著袁政委,后來我實在是覺得通訊員太無聊了,就申請學駕駛去小車隊,袁政委拗不過就放我走了。不過不值班的時候我還是到機關那邊幫政治部跑跑腿。”
“怎么不給政委開車?”李帥問。
李澤文說,“他是我舅,天天訓人,我不愛跟他在一起。”
李帥苦笑搖頭,原來是親舅舅。
別看李澤文才第三年,他是二十歲參的軍,今年已然二十三歲,在同年兵里算是大齡的了,人相對要沉穩一些,領導都比較喜歡把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去辦。
不多時,二人來到了袁政委的辦公室,李澤文到了門口那里報告之后就走了,李帥走進去,袁政委從辦公桌后走出來,招呼李帥到沙發那邊坐下。
女新兵獨立排是袁政委直管的,所有事情都會先到他這里,體現出了基地對第一批女新兵的重視。這么多高學歷的女新兵,可以說每一位都是寶貝疙瘩。外界往女新兵獨立排的電話、信件,有專人負責接收,然后每天呈報到袁政委這里。
袁政委說,“剛剛接到電話,何碧婷的爺爺早上八點去世了,和你商量一下這個事怎么辦。”
李帥仔細回憶了一下,說,“何碧婷祖籍湖南人,她爺爺是紅軍老戰士在鄉下住,她隨父母親在粵省的五羊市居住。”
“你對情況還比較熟悉。”袁政委微微點頭。
李帥說,“每個兵的檔案我都看過。”
看過就記下來了,而且記得這么清楚,甚至一些沒有體現在檔案上的信息,在談心過后李帥也都記下來了。
袁政委說,“正因為是老紅軍,我不得不考慮是否給何碧婷假期回家奔喪。”
“政委,我認為應該如此。”來的路上李帥已經有了明確的想法,“何碧婷的爺爺是參加過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的老紅軍戰士,復員后回到原籍務農,隱姓埋名幾十年,今年啟動的退役軍人統計工作中才發現老爺子在戰爭時期立過一等功二等功。”
他頓了頓,說,“我認為基地應當代表部隊前去參加老爺子的葬禮。”
考慮得很深很全面了,袁政委微微點頭,“我持同樣意見,要送老英雄最后一程。何碧婷是新兵,那么我們基地就是她的單位。既然你也支持這么做,我就向上級報備。不過時間要盡量壓縮,盡量不要影響到訓練。”
李帥思索了一下,說,“聯系當地武裝部接車,高鐵往返,兩天時間足夠了。”
“沒問題。”袁政委猶豫了一下,說,“牛記者要隨行拍攝,你要向何碧婷和老爺子的家屬解釋一下。”
李帥一愣,“政委,我帶隊么?這不合適,我只是個兵,而且部隊要訓練。”
“宣傳科吳成勇科長帶隊,但是你具體負責,你必須要去的。”袁政委說,“部隊先由陳雪兒參謀負責兩天,你確定訓練計劃后和她交接一下。”
顯然袁政委這邊是有了決心的,李帥只得答應下來,“是,明白。”
“明天葬禮,你們今晚要出發,回去準備吧。”袁政委說。
李帥起身敬禮轉身離開。
此時的何碧婷再一次和戰友們進行臥姿無依托據槍訓練了,只是心里慌得不行,越來越慌,找不到原因的慌張,繼而偶爾出現胸悶喘不過氣的情況。
牛軍走過來,看見何碧婷臉色慘白,問,“碧婷,怎么了?起來坐著我看看。”
何碧婷放下槍雙手撐地坐起來,深深呼吸著,忙搖頭,“沒事,就是有點喘不過氣來。”
“哪里不舒服?”牛軍擦了擦何碧婷帽檐下的汗水。
何碧婷說,“沒有不舒服,就是感覺悶得歡,心慌得厲害。”
沉默了一陣子,牛軍笑著說,“你太緊張了,放松點,喝點水休息一下。”
遠處,李帥邁著穩穩的步子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