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啊,雖然你離開一線戰斗崗位了,但是不意味著你可以松懈了。你在第404特殊部隊里學到的這一身本事得讓新同志繼承下去!”
離開的時候,部隊長這么對傷愈歸隊的李帥說,向李帥提了最后一點要求,對這位他引以為傲的部下寄予厚望,忍痛送別。
三個月之后的初秋,南方沿海,第301綜合訓練基地。
天氣非常好,早晨的陽光從東邊灑過來鋪在營區里,樹木整整齊齊,花花草草欣欣向榮,有鳥兒在高歌,四處飛舞,叫醒了大地。
規規整整的營區安安靜靜地躺在這座被譽為改革開放前沿陣地的城市西郊,一堵圍墻把墻內外分成了兩個世界。
正是早上搞內務的時間,官兵們以小組為單位在營區各處打掃衛生,更多的兵在營房里整理內務,動作麻利干脆。沉寂了一夜的營區依然安靜,只是多了許多生機。
李帥對著樓梯轉彎處的軍容鏡整理著裝,確認新式星空迷彩服是規整的,這才齊步走到基地政委辦公室門口處立正喊報告。
“小李,來。”
“是!”
基地袁政委笑著示意李帥坐下,問,“到三零幺兩個月了吧?”
“報告政委,四十五天。”李帥回答。
李帥離開老部隊之后先是到戰區軍訓部報到,然后直接回家休探親假,一個多月后才到的第301綜合訓練基地。
“好,你不錯的,上級領導特意交代要多壓擔子。生活方面能適應嗎,放松點,坐。”袁政委坐下,點了根煙后把手邊的煙推過去。
李帥稍稍放松了一下坐下來,早上整理內務時間里不要求戴軍帽,可以相對放松一些,拿起煙也點了一根,微笑說,“能適應,南方的天氣很好,這里環境也很好。”
“那就好。”袁政委摩挲著光禿禿的腦袋,笑著說,“有什么要求直接跟我說,家里有什么困難嗎?”
“沒有。”李帥回答。
這不是客套話,李帥這邊如果有困難,袁政委是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解決的。李帥和基地的其他教官不一樣,這位年輕骨干是負傷之后調過來擔任教官工作的。
“你在新教官集訓隊表現很出色,上級給予了高度評價。”袁政委拉開抽屜取出晉銜命令和四級軍士長軍銜,“個人二等功和提前晉銜命令下來了,從今天起你就是四級軍士長了,小李啊,組織準備要給你加加擔子。”
所有教官在承訓新兵之前都要接受集中培訓,李帥到基地后直接就參與了培訓。出身特殊部隊的他各方面素質自然是一等一的好,給基地所有教官樹立了一個全新的標準。
傷愈歸隊被調到第301綜合訓練基地擔任教官后,他一度意志消沉,甚至產生了退役的念頭。在領導和戰友的幫助下逐漸恢復了信心,而基地組織的新教官集訓很好地讓他重新找回了繼續服役的意義。
老首長的話常在耳邊回蕩:“李帥我告訴你!部隊需要能打仗的戰士更需要能教人打仗的教官!你小子要證明自己還有用處你就給老子帶出更多的優秀戰士來!”
從那個時候開始李帥就重新樹立了理想目標,要在教官這個崗位上發揮出更大的作用,為部隊培養更多的優秀戰斗員。
偵察兵集訓、特種兵集訓,未來有許多長期短期集訓,他決定哪個難度高就帶哪個!
作為第404特殊部隊的王牌戰士,他的經驗十分豐富。入黨八年,同齡人當中他算是老黨員了,政治思想相當過硬,干起工作來領導十分放心。
此時的個人二等功和提前晉升四級軍士長就是組織對他的充分肯定,實際上更是表彰他在原部隊所做出的貢獻。
2010年入伍,李帥現在是第八年,去年晉升的上士,現在等于是提前三年扛上了四級軍士長銜級。
李帥猛地站起來立正說道,“我一定再接再厲再立新功!”
“坐坐坐,快坐。”袁政委壓著手說。
等李帥坐下,袁政委說道,“秋季新兵入營工作進入了尾聲,有這么個情況,今年部隊加大了女兵的征集力度,前些天上級領導機關指示,我們基地要承擔一部分女新兵的新訓任務。基地新訓工作會議統一了意見,要選撥一位政治思想可靠、工作作風過硬的教官來負責女新兵的新訓工作。組織呢準備把這個任務交給你。”
李帥頓時錯愕,帥氣的臉龐都扭曲了,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說話都結巴了,嘴角一抽一抽的,腦梗了似的,“女,女,女兵?政委,這個,這個,這個……”
女兵是什么鬼?
堂堂第404特殊部隊優秀士官、優秀教員,帶的都是各個軍兵種挑選出來的精銳,別說女兵了,不符合條件的精銳男兵都到不了他手下!
擺擺手,袁政委呵呵笑道,“男兵女兵都是兵,男新兵怎么訓女新兵就怎么訓。當然,女新兵和男新兵終究是有區別的。基地沒有承訓過女兵,這方面主要靠你在施訓過程中摸索,總結出一套經驗來。”
李帥腦子都亂了,在他看來女人就該帶孩子做飯,跑部隊湊什么熱鬧。想到女兵,他眼前浮現出來的就是女人花枝招展的形象,然后就是文藝演出的時候在舞臺上唱歌跳舞的女兵。
以前在軍校有遇到過女軍人,都是女技術軍官,但是幾乎沒交流過,后來到了野戰部隊就再沒有見過女軍人。
對他來說,女兵是一種傳說中的兵。
現在要他負責女新兵的新訓,在他眼里絕對是無比艱難的任務。
好一陣子李帥才緩過神來來,馬上說道,“政委,你讓我干什么都行,但是帶女兵,這個,這個我真的帶不了!”
袁政委似乎早就料到了李帥的反應,起身笑著壓手示意別激動,走過去倒了一杯茶過來放在李帥面前,說,“女兵有什么可怕的,也是兵嘛!”
“這,女兵啊政委,我是男的,這個怎么帶,應該讓女干部女士官來帶。”李帥臉上寫著的是一萬個“拒絕”,他連戀愛都沒談過,和女人說話都夠嗆,更別說帶女新兵了。
袁政委拿起煙來點了根,讓李帥也點了一根,讓氣氛緩和一些后笑呵呵地說,“不是這么來考慮問題的。男兵女兵首先是兵,兵該怎么訓就要怎么訓。你要這么來思考這個問題明白嗎。當然,男女有別是肯定的,具體怎樣訓,主要靠你摸索。”
“摸索,我……”
袁政委擺手打斷李帥的話,不容置疑地說,“組織上已經決定了。主要是兩個方面的考慮。第一,以往的女兵下連后基本分到后勤崗位,接接電話搞搞后勤什么的。今年的這批女新兵全部要到戰斗崗位上去。培養女戰斗員我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你是第404特殊部隊出來的,全基地你最有資格擔任這次任務。”
“這第二個方面則是考慮到思想政治方面的一些問題。你的個人問題是最清白的,你的思想方面是最可靠的。我不客氣地說一句,讓一些老油條來帶這個排的女新兵還不知道帶出什么兵來。”
李帥心里暗道,這下完了,這苦差事怕是真落自己頭上了。
他一口接著一口的抽煙,從來沒有過的焦慮和忐忑,他寧愿去面對世界上最兇殘的敵人也不愿意面對女人,而且那還是一群女人!
身邊結了婚和有女朋友的戰友經常說聊起女人這個話題,通過他們的描述,李帥眼里的女人是世界上最具殺傷力的生物。
無情啊!
忐忑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應該怎么樣和女人交流,帶新兵是一門學問,交流非常重要,尤其是思想交流。
“四會”教員指的是就是會講、會做、會教、會思想政治工作,第四點非常重要,要及時發現和消除新兵的心理障礙,調動情緒、鼓舞士氣,促使新兵排除雜念全力以赴搞訓練。
李帥的思想政治工作搞得非常好,但針對的是男兵,他有豐富的經歷和扎實的思想政治基礎,信手拈來能夠輕而易舉地調動官兵積極性、能讓部隊嗷嗷叫要打要殺的。
可如果是一群女兵,他就抓瞎了。
“這個任務已經決定交給你,你還是好好想想把兵帶好,打響這第一炮。”
袁政委轉回去坐下,說,“現在的孩子很不一樣了,社會發展迅速,一天一個變化,和你當初入伍的的時候是完全兩回事。尤其是女兵新訓,你還是要動動腦筋想想怎么把她們帶出來。這是我們基地首次承訓女新兵,意義重大。”
“我的要求有兩點,第一呢是安全,絕對不能出現訓練傷亡,不能出現私自離隊,你以前搞的訓練和我們普通部隊很不一樣這個我清楚,所以這個訓練強度上你得好好把握一下。”
“是,政委。”李帥的神情不斷變化,像是在唱一場苦戲,聲音苦得讓人冒雞皮疙瘩。
在原部隊他是經常當教官的,接手的兵都是從各個部隊選撥上來的尖子老兵,訓練標準自然是特殊部隊的標準,是超高難度的訓練,但是他從來沒有帶過新兵。基地也很清楚這一點,認為除非人手不夠,否則讓李帥帶新兵是嚴重的資源浪費。
新兵訓練這個度他的確是要好好的把握一下,尤其是針對女新兵。
“好,這第二點呢是效果。我剛才說了,今年過來的女兵全部都要分到一線作戰部隊,全部上戰斗崗位,是新的嘗試也是挑戰。確保安全的前提下,也要為部隊送去優秀的兵員。新兵訓練從三個月延長到了六個月,時間長了但是內容也多了,要求也相應的提高了一些。到了單兵專業訓練階段,你得花點心思好好想想這批女兵的分配方向,進行針對性的教學。”
李帥認命了,不認命也沒辦法,命令下來就要執行,甭管你多么不情愿。
他強撐著打起了精神來,問,“明白。政委,有多少人?”
“三十人。”袁政委說。
李帥垂頭,“明白。”
三個女人一臺戲,這可不得天天看十場戲。
袁政委笑著說,“入伍之前她們已經在當地武裝部的組織下進行了十五天的隊列訓練,你的工作量不會很大,至少起步是比男新兵要高一些,所以不用太擔心。”
聽這個意思是不準備給李帥配助手了,李帥有些費解。
三十人是一個排的規模了,起碼要配三個班長和三個副班長,如此才能滿足帶訓要求。可是現在看來就李帥一個光桿司令,組織這么做的用意李帥想不明白。
“她們今天下午到達,編成獨立女兵排,你是排長。住宿安排在三號樓,隊列訓練場地三號籃球場。上午你把其他事情放下,帶幾個兵過去把三號樓收拾出來。”袁政委說。
李帥站起來立正,深深呼吸了一口,悲壯地說道,“是!”
隨機轉身離去,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意思。
憂心仲仲的回到教官隊,叫了幾個兵帶了掃帚垃圾桶等工具直奔三號樓,擼起袖子就搞起衛生來。
三號樓空了有些時日了,這里主要是給基層軍事干部集訓用的,和其他幾座樓相比環境好一些,生活設施也相對齊全一些。
幾個兵聽說要來女兵,三號樓是給女兵準備的,就打了雞血似的熱情高漲地搞起了衛生,仿佛這么做就能找到女朋友似的。
三號樓和其他樓房一樣,都是板板正正的對稱的三層營房,整個南方地區的營房樣式甚至營區布局都相差無幾,是有一套營房建設規范的。
一樓是值班室、器械室、物資室、健身房、活動室,二樓和三樓是九間學員宿舍和三間教員宿舍,能夠容納一個建制連規模的學員隊生活以及一定的室內訓練。
基地沒有給李帥配備助手,意味著他要一個人和女新兵們住在這里,難怪袁政委特別強調組織篩選的幾個條件里有“政治思想可靠、工作作風過硬”這樣的字眼。女兵和男兵的區別不只是身體構造之分。
事實上李帥此時是腦袋一片空白。
基地教官隊大部分都是未婚的青年軍官青年士官,都是過來人,基地領導太清楚小伙子們的情況了。為了做到絕對安全,基地領導是經過好幾輪慎重考慮才拿出的方案——讓李帥一個人帶,后期視情況增加人手。
基地領導對從第404特殊部隊出來的兵有絕對的信任,作為第404特殊部隊的一等功臣,負傷后轉到這里來工作的李帥是絕對讓基地領導放心的。
李帥在一樓走廊臺階那里坐下拿出煙來點上抽,腦子里亂得很,費盡了力氣也沒能理出一個頭緒來。女新兵下午就到了,他連施訓教案都沒有,當真是一次很緊急的重要任務啊。相信基地也是這幾天才接到的命令。
關鍵是沒有可以借鑒的經驗,方方面面都是一片空白。
搞衛生的幾個兵湊過來好奇問,“帥班長,女兵干什么的?是不是唱歌跳舞的?”
“肯定是文藝兵這還用問。”就有另一個兵說了。
“文工團都撤編了哪還有文藝兵,我看啊應該是通信兵,要不就是話務兵。”
李帥煩躁得很,揮手說,“打聽那么多干什么,趕緊的把衛生收拾好!”
幾個兵嬉皮笑臉的去了。
等兵們打掃完了衛生之后,李帥打發他們回去之后,拎著背囊進了二樓靠樓梯口的教員宿舍,馬上動起手整理內務,繼續思考接下來的工作怎么開展。在充分認識到了女新兵首先是新兵這個重要前提之后,李帥一咬牙,心里發了狠。
把以前在原部隊帶訓那一套拿出來改一改應該沒問題了。
心里稍稍有底之后,李帥迅速整理好內務然后埋頭撰寫起施訓教案大綱來。首先確定了第一周的訓練內容,起碼不至于一開始就手忙腳亂。到了這一步李帥稍稍放心了,心中莫名的緊張卻是怎么都消除不掉。
有許多種心情,唯獨沒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