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十九世紀中葉的蓋士鎮,朱富貴有點恍如隔世,仿佛在看卓別林的無聲電影。
布局狹窄的道路,兩側是各種英文、法文甚至是俄文的招牌;
脖子上掛著鈴鐺,一邊行走一邊拉屎的騾馬拉著車子;
醉酒的礦工想要攔路要點零花錢,被楊六一腳踹飛;
裝有笨重的鍋爐和煤炭碓,冒著黑煙,污染街道,并發出隆隆的噪聲的蒸汽轎車,時不時因為故障而停在路邊;
如果不是因為這一切僅僅只在鎮子中心的華特爾街上出現,朱富貴幾乎以為自己到的是一座城市,而不是什么因為淘金熱而產生的小鎮了。
看巖石的表情朱富貴知道,這里確實要比西雅圖繁華很多。
只不過……
朱富貴用手帕捂住口鼻。
味兒實在是太沖了。
街道上很臭,牲口和人都很臭。
很難想象,這個時代的“城里”居然比鄉下的衛生條件更加惡劣。
唐納德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市容狀況。
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街邊店鋪的海報。
上面會有各種商業信息。
這是一個猶太人的天賦。
在商業領域,誰又能是猶太人的對手呢?
如果讓朱富貴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會嗤之以鼻。
這一世,朱富貴祖籍在鳳陽,與徽商的大本營差得遠了一些。
但他出生地可是雁蕩山腳下,也就是溫州!
作為半個溫州人的朱大少會怕你?
你老家哪兒的?
我溫州炒房團雖遠必炒!
考察了一番,朱富貴對于蓋士鎮的規模有了直觀的印象。
讓唐納德打聽了一下,朱富貴很容易就找到了鎮子上唯一的書報店。
這家書報店屬于鎮上最有名的酒吧老板賈大頓的資產。
蓋士鎮的名字,就是由這位賈大頓(Jack Deighton)的綽號“Gassy”而來。
這足以說明他在當地的能量。
不過朱富貴一點都沒有去蓋士酒吧和這位傳奇人物幸會的打算。
以前朱富貴看小說,總是有主角喜歡與各種老狐貍頻繁接觸,然后憑借自己那點三腳貓的社會閱歷左右逢源。
朱富貴不認為自己有這樣的好運氣。
綁架利用唐納德這個猶太人,已經是冒了很大的風險了。
對于其他的不可控因素,朱富貴的態度還是相見不如不見,簡簡單單做生意就好。
以唐納德隨從的身份,朱富貴走進了這家簡陋的報社。
這里的報紙和書都很少。
但按照唐納德的說法:
“這些英國佬就是愛裝有文化!”
“我們美國人就不會去買一堆沒用的書來裝門面,當然,畫著女郎的雜志還是很受歡迎的。”
由于正好是早晨,不少小鎮居民和來往商人人都來這里購買新不列顛晨報。
這是一份加拿大西部地區最暢銷的報紙。
千里迢迢來這里淘金的殖民者們,不僅僅可以在這上面了解到當地的新聞,也能看到家鄉的消息。
朱富貴拿起一份新不列顛晨報,看了看日期:
1863年4月29日。
這是四天前的報紙了。
不過在這么偏僻的地方也不能苛求新聞的及時性。
朱富貴隨便翻了翻,也沒什么新奇的。
本地新聞基本就是某某某地疑似發現金沙,某某公司招聘工人或求購什么貨物,某某某地又遭到印第安人襲擊,但勇敢的治安官已經將他們驅逐。
國際新聞的話,除了照例噴一噴普魯士,噴一噴沙俄,大篇幅自然就是介紹南邊鄰居的內戰了。
去年年底,大統領林肯派出心腹愛將,有著“小拿破侖”之稱的喬治·麥克萊倫,率領10萬聯邦軍大舉入侵弗吉尼亞州,希望能直搗南部聯盟的首都里士滿。
不過這位“小拿破侖”明顯成色不足。
他率領的北方軍被羅伯特·李·自成和石墻杰克森以寡擊眾,輕松打敗。
南方軍趁機采取主動攻勢,渡過波多馬克河,展開馬里蘭會戰,第一次將戰線推倒了聯邦政府治下。
林肯震怒之下,大喊一句“喬治誤我”,接著便果斷換帥。
崇禎直呼內行!
這次的北方軍新帥是有著“好戰者”之稱的約瑟夫·胡克。
在塞米諾爾戰爭中,胡克以殘忍的方式對佛羅里達的塞米諾爾印第安人進行了種族滅絕。
此外他還參與了十年前針對墨西哥的入侵之戰。
這場戰爭的結果以墨西哥政府投降而告終。
他們割讓了德克薩斯、新墨西哥、加利福尼亞三個州,合計230萬平方公里。
大清直呼內行!
可以說約瑟夫·胡克確實是一個戰功赫赫的將軍。
這次由他掛帥,即將發起對南方軍的春季攻勢。
包括這份新不列顛晨報在內,幾乎所有人都不看好南方軍能夠再次上演奇跡。
畢竟這一次的北方軍人數多達13萬,而且裝備精良。
而南方軍的人數僅有6萬。
“喂,你是中國人還是印第安人?不要碰我的報紙!”
好久沒有看報了,朱富貴正看得入神,卻忽然被一個粗魯的聲音打斷了。
一個面容陰沉的老年白人,從書架后面的躺椅上坐了起來:
“滾開!這不是你們這些黃皮猴子該來的地方!”
“噥,管好的你的仆人,別讓他們動手動腳,這些報紙運來可不容易!”
“蓋士先生最討厭亞洲人和印第安人了,他們又臟又臭!看來回頭我得做塊不允許這些野蠻人進入的招牌了!”
老白男罵罵咧咧地將朱富貴還有唐納德都趕了出去。
特別是聽到唐納德的美國口音后,老白男的態度就更加惡劣了。
站在大街上,朱富貴面沉如水。
唐納德小心翼翼地道:“別和這些傲慢的英國佬一般見識,皇帝陛下,你看我們還要不要再逛逛?”
“不必了。”
朱富貴拍了拍手,巖石和楊六從街角的陰影里走了出來。
“拿伊組特!”
朱富貴向楊六交代了一句,然后看了一眼“蓋士”的招牌,轉身朝客房走去。
這天夜里十點左右,蓋士鎮夜晚的寧靜忽然被一陣竄天大火打破。
唐納德本來正打著哈欠,他被朱富貴拉來打撲克。
對于不加彩頭的撲克,他興致缺缺。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