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成覺得,他得在毛筆上下點功夫了。好歹需要寫點什么的時候,得拿出一種能湊合的筆記。
否則,豈不是要給他家冬初丟臉?
嗯,就這么辦。
不過,先得商量一下寫單的事。他頂替媳婦的時候,能不能就不用蘸水筆了,和其他人一樣用毛筆便好,省的被人們嫌棄。
“冬初啊……”顧天成剛開了個頭,堂屋外就響起星輝的聲音,“天成哥,曹府小姐派人給袁姑娘送帖子了。”
顧天成愣了愣,看著笑瞇瞇的袁冬初,這……說不下去了啊。
“請進來。”顧天成招呼一聲,繼續郁悶。
婉兒開門,進來的是貼身伺候曹素馨的趙嬤嬤。趙嬤嬤身后還規規矩矩跟了一個小丫鬟,足見曹家對袁冬初的重視。
趙嬤嬤進門就沖著顧天成、袁冬初兩人行禮:“奴婢見過顧大當家、見過袁姑娘。”
顧天成微笑點了下頭,坐著沒動。
袁冬初覺著自己還是個沒什么家底的平民女子,不好在大族的家仆面前擺主子范兒。
她連忙站起,跨前兩步扶著趙嬤嬤:“嬤嬤不必多禮。”
轉頭吩咐婉兒:“給嬤嬤挪一把椅子過來。”
趙嬤嬤先沒坐,而是拿出一張帖子捧給袁冬初,恭敬說道:“眼看著年關將近,我家小姐想著投遞行會越來越忙,便趕早邀姑娘去府上一聚。
“還有炒貨鋪子,全賴姑娘幫襯,才能做的紅火。所以,還有宋家、高家幾位小姐,她們也想見一見姑娘。不知姑娘后日能否擠出空當?”
袁冬初接過帖子,和趙嬤嬤分賓主坐了,才看向顧天成。
投遞行很忙,她能不能出去,還得看顧天成能否頂班一天。
顧天成剛才還因辦理業務被廣大吃瓜群眾吐槽而鬧心,現在讓他全天寫單被人吐槽,不知他能不能接受。
顧天成接過帖子看了看,說道:“那就去吧,好歹出去散散心,歇上一日。投遞行的事不用擔心,我頂著就是。”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就是我寫單估計沒你快,字也寫的不好,怕是還得被人嫌棄。”
袁冬初沒忍住,臉上顯出笑容。
袁冬初下首做著的趙嬤嬤看著,心下詫異不已,也甚是替她家小姐曹素馨艷羨。
趙嬤嬤這次來,固然是曹素馨有段時間沒見袁冬初,想和她一聚。
另外也是聽管事回話,知道袁冬初使用了一種很了不得的蘸水筆,引起了轟動。
同時,顧天成不如未婚妻的傳言當然也沒落下。
大戶人家的八卦之心,并不比坊間的三姑六婆差多少。
自認為是袁冬初朋友的曹素馨,就很擔心自家閨蜜被未婚夫不待見了。
種種原因,讓她在這么忙碌的時候邀約袁冬初。
但現在,趙嬤嬤看到的,卻是人家顧大當家并不因坊間傳言惱怒。不但主動讓未婚妻出去散心、順便歇歇,還承擔了未婚妻手頭的事務,并承認自己做事不如未婚妻。
這樣的丈夫去哪兒找去?
趙嬤嬤很是替主子曹素馨羨慕,不知自家小姐的未婚夫,日后是否也能如此對待小姐。
袁冬初給了回話,趙嬤嬤客氣的請她早些過去,之后便起身告辭。
袁冬初把趙嬤嬤送到堂屋門口,又讓自家陳嬤嬤陪著她出了后門,這才回轉。
她剛坐下,就聽顧天成頗為郁悶的說道:“我本想這就好好練一練毛筆字呢,但寫單太多的話,為了方便,就得繼續用蘸水筆了。”
重要的是,他得在眾人圍觀下用蘸水筆寫單,寫的不好怎么辦?
“怎么就和寫字較上勁了?”袁冬初笑看著他,“你又不打算科考,有閑暇練一練毛筆字當做消遣沒問題。但日常書寫的話,還是用蘸水筆吧,很方便的。”
就像她生長的那個年代,毛筆那是書法,很高大上的。日常嘛,當然都是怎么方便就用什么了。
顧天成再次斜她:“我若一直用蘸水筆寫字,那就得一直被人說我寫字不如你好。”
袁冬初“嗤”的笑了一聲,說道:“用硬筆寫字而已,寫的再好也有盡頭。若說書法和內涵,還得是毛筆字。
“你愿意的話,那就把練毛筆字當做陶冶情操好了。用心點的話,萬一一個不小心,就練出一個書法大家了。”
在她眼里,顧天成這家伙就是厚臉皮的典范。沒想到他會在這種事情上糾結,真是稀罕。
“冬初你是這么認為的嗎?我寫的毛筆字是不是很有潛力?”顧天成立即精神起來。
“這個……”袁冬初很想表示自己的鄙視,潛力是那么容易有的嗎?
書法可不僅僅有毅力、肯下功夫就會有大成的,天賦非常重要。
這貨不會真打算在書法上下功夫吧?他自己是做什么的忘了嗎?
本末倒置堅決要不得!
“這個嘛,”袁冬初語重心長的說道,“能成為書法大家固然是好的,但這種未來終究很不確定。河道第一大幫卻是能看見將來,可以通過努力實現的。
“你一直以來的志向是什么?不會忘了吧?”
顧天成愣了愣,他的志向……是啊,他的志向是建立大河上的最大河運行。可現在,他跟這兒糾結字寫的好不好做什么?
第二天無話,第三天早上,袁冬初先在投遞行店面轉了一圈,看了看店里情形。
只見顧天成已經手執紫氣東來的蘸水筆,在袁冬初的那張臺席前就坐。
而且,顧天成的氣質,和其他幾個寫單的人明顯不一樣。說不上彪悍、也不是銳利,反正他坐在桌后一本正經的寫單,就是有種違和感。
即使這樣,也沒攔住光顧的客人。
此時剛開門,店里的顧客還不算多。凡進來的,都是有郵寄或者代購需求的。
其中單純只是郵寄物品、沒什么想法的人,自是為了快一些,選了空著的臺席辦理投遞業務。
其他想看新鮮的、或者探尋蘸水筆使用效果的人,便是選已經有人排隊的顧天成那邊。
袁冬初看到的是,顧天成的臺席一枝獨秀,被滿滿的期待值包圍著。
而其他幾人桌前的顧客,就稀稀拉拉的。
袁冬初看了看,心下納悶,在顧天成那里排隊的人,都是沖著蘸水筆去的嗎?
難道蘸水筆打,還變相的給投遞行招攬了業務?
其實她還真沒猜錯,對于一些大族來說,花幾個錢不算什么。
所以,為了讓自家管事能實地觀摩蘸水筆是個什么東西,原本可買可不買的代購物品、可有可無的捎信捎物,都能拿來作為圍觀誠運袁姑娘的理由……
不對,是圍觀蘸水筆使用狀況的理由。
總的來說,有個正當的借口,總比啥事沒有湊到姑娘面前盯著人家看要好得多。
何況人姑娘還有個背景神秘的大當家未婚夫在這兒呢,一個不好,被人暴打一頓都沒地兒說理去。
這事兒可不是沒有先例,華庭酒樓東家的兒子就沒少被顧天成的小廝修理。很多人都親眼看見的,一點兒不摻假。
當然,大家心思都正的很,是真的來探尋蘸水筆情況的。
就像現在,雖然用蘸水筆寫字的是個年輕后生,嗯,也就是袁姑娘的未婚夫,但大家還是看的一絲不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