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這位管事嬤嬤不但臉色變了,已經走在門邊的身形也折返回來,重新坐回她那張椅子上。
金嬤嬤目光中帶著很明顯的審視意味,上下打量著袁冬初。
參合了文家,曹家人有這個反應就對了,袁冬初心中有數,在金嬤嬤的審視中,安然坐在一側的另一張椅子上。
是金嬤嬤剛才說的,請她坐下稍等片刻。雖然現在這位嬤嬤臉色很不好看,但她卻沒收回剛才的話是不,她坐下來說話也是應該。
金嬤嬤見這姑娘這么心大,也是無語了。
她皺著眉,問道:“聽說誠運和文家合伙了,是文家讓你們來曹家賣漆器的嗎?”
若是這樣,漆器縱然再好,曹家也是不敢買的。誰敢保證那個暴發戶的文家,是不是存了什么歹毒心思?
袁冬初內心里是果然如此的感嘆,表面上卻是一臉驚訝:“嬤嬤何出此言?”
金嬤嬤冷笑:“雖然你們做的是私下里的勾當,但總有風聲傳出來。你打量著能騙過誰去?”
袁冬初一臉的鄭重,說道:“不瞞嬤嬤說,我便是誠運投遞的主事人,名叫袁冬初。
“同我一起來津州拓展投遞行的,還有我們誠運南北的大當家顧天成。我們前日才來的津州,并未與津州任何人合作。
“至于您說的文家,那應該是謠傳吧?也或者有什么誤會。”
主事人?金嬤嬤臉上的不虞之色變成了意外,立即拋開謠傳誤會這些,喃喃道:“誠運投遞的主事人?袁冬初?”
這么復述了一遍,她便想起來了,好像的確聽說,誠運投遞是一個年輕女子開辦的。那女子好像就是姓袁,據說是誠運二當家的女兒。
“你們果真沒和津州文家合作?”金嬤嬤問道,語氣很是嚴肅。
“絕對沒有!”袁冬初非常肯定,“誠運投遞便是我一手掌握,我們絕沒有和津州的什么人家合作。嬤嬤若對我的身份心有疑慮,我這還帶著路引的。”
她隨手便從衣袖中翻出一個荷包,取出路引遞給金嬤嬤。
路引這種東西,就是古代的身份證明。像她這種上門推銷的,出示身份證明本就是應該之舉。
當袁冬初說出她是誠運投遞主事人時,金嬤嬤的態度已經不像之前那樣隨意了。
誠運投遞,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就在大河兩岸開辦起有著若干分號的信局。如此年紀的一個女孩子,能掌握這樣一個龐大商號,不是一般人呢。
金嬤嬤拿過袁冬初的路引,仔細看過。
主要看上面的官府印信,確認路引沒問題,金嬤嬤神色間帶了些許恭敬。
雖然眼前這姑娘看起來剛過及笄,但能一手創辦下誠運投遞,來到曹家,那就是主家的客人,不是他們這些奴婢能怠慢的。
更何況,誠運投遞還有鴻江船廠這么大個東家。就算是曹家家主面對鴻江船廠的卓大官人,也得重禮對待。
誰讓曹家今不如昔了呢。
金嬤嬤站起身來,把剛才的話又重說了一遍,措辭卻有不同:“此事我得稟報主母,煩請袁姑娘在此等候。”
說完,轉向那個原本要去沏茶,卻因金嬤嬤態度轉變停下的中年仆婦,呵斥道:“怎么做事的?一點利落勁兒都沒有!不是說讓你給袁姑娘上茶嗎,還不快去沏杯好茶來!”
雖然這事兒不怨自己,但中年仆婦半聲也沒敢辯解,腿腳麻利的就去沏茶了。
幸好她沏茶慢了些,否則,不是還得再跑一趟,換好茶過來嗎?
金嬤嬤以為她得費一番口舌,當家主母劉夫人也得對投遞行和文家的關系思量猜測好幾輪兒。
哪知她奉上漆器的代購名錄和幾個小件的漆器實物,再把剛才的事情分說一遍,劉夫人只是和長媳孫氏對了個眼神兒,便吩咐她把人請來。
等人的空檔,劉夫人婆媳三人才拿起漆器的代購名錄和幾樣漆器實物,認真觀看起來。
雖然心里惦記著文家和誠運投遞那檔子事兒,但漆器的精美,還是吸引了曹家幾位女主人的注意力。
看過名錄和幾件漆器,劉夫人和兩個兒媳都是嘖嘖稱贊。
劉夫人暗暗打定主意,若投遞行和文家的確沒有勾連,這漆器他們曹家一準是要買的,而且還得買斷兩件。
嗯,可以再多花些銀錢,要求誠運在曹家購買漆器之后的一段時間里,暫停漆器的代購事宜。
主子重視,金嬤嬤自然不會耽擱。
不多會兒的功夫,門外便傳來丫鬟的稟報:“金嬤嬤到了。”
這是袁冬初第一次以推銷員的身份來見大戶人家的女眷,也就是說,她現在類似于上門賣東西的商號掌柜。
不過,她也沒太放低身姿。
進門之后,在金嬤嬤的指引下,袁冬初上前兩步,從容行禮,見過劉夫人,見過曹家兩位少奶奶。
曹家主母劉夫人對袁冬初倒也挺客氣,當即就讓丫鬟搬來錦凳。
袁冬初謝過之后坐下,靜等曹家這幾位發問。
她一點不擔心會白跑一趟,翼陽李掌柜的漆器質量本就出色,再加上她時不時想起現代的什么樣式,便及時捎信提點。
翼陽漆器的整體水平,可以說有了質的飛躍。
對于講排場的世家大族來說,面對這樣的漆器,不動心才奇怪。
她現在只需要安心接單,并打消曹家人的顧慮。
當然,順道也借勢一下曹家這桿順風大旗。
袁冬初進門時,劉夫人還在翻看漆器的樣品冊子,斟酌著買斷哪兩個樣式才好。話說,畫冊上的幾個樣式,她都挺喜歡。
曹家兩位少奶奶則是繼續端詳那幾個漆器小物件,琢磨著,這樣的飾品,搭配怎樣的衣裳更好看。
房間里安靜了好一會兒,也沒見袁冬初有絲毫局促,劉夫人終于開口:“袁姑娘是吧?”
袁冬初微笑欠身:“是,小女姓袁,名冬初。”
“哦,”劉夫人做恍然狀,“聽過這個名字,你果然就是誠運投遞的主事人嗎?”
袁冬初客氣道:“夫人過獎了,只不過當時有個小小想法,之后便是鄉親鄰里的諸多幫襯,才做起來的小字號。”
一旁的曹家長媳孫氏笑了:“袁姑娘很會說話呢,能把大河兩岸近千里的信件物品傳遞開來,誰敢說誠運投遞是小字號?”
袁冬初也是一笑,實話實說道:“誠運投遞才開張一年多,還看不出什么。更何況,靠給人送信送物賺些蠅頭小利,小號著實不敢妄自尊大。”
孫氏一怔,說起來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不過,因為袁冬初的實誠回答,她對這個女孩子好感大增。
初步的試探,算是過了曹家婆媳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