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成提到運氣,袁冬初想起康豪曾失去的那個機會,還有她猜想的康豪上一世的富貴。
用現代人的話講,蝴蝶煽動翅膀都有可能引發海嘯。康豪的生命軌跡,在他娶了連巧珍時,注定會有變化。
現在兩人分開了,希望他還有好運,能改變之前兩年的頹勢。
顧天成和袁冬初就在茶肆中聊著天,一直看到文三爺、文四爺的馬車出來,朝大街的另一個方向離開。
一直到馬車沒了蹤影,而衙門也靜悄悄的沒任何異常,兩人這才結賬,帶著婉兒和陳嬤嬤,從茶肆離開。
顧天成晚些走,是出于謹慎。雖然他現在已經捏住了文家橫行鄉里的證據,但也得防著文家人賊心不死,再鬧出別的幺蛾子。
人家都說破家的縣令,滅門的知府。若是文家人或者知縣心生惡念,程家是一點抵抗能力都沒有。
而且文家現在是心有顧忌,誰知道轉回頭換個環境,再聽到些什么,想到些什么,腦子一熱,會不會又漿糊了呢?
武全縣文家不過是旁支,如果他家有明白人,也不至于讓家中子弟胡作非為至此。
強買強賣、侵占田地什么的,還算有利可圖。可文七的惡行,無論對誰,都百害而無一利。
但文家人就那么縱容了。
袁冬初也有擔心,她一邊走,一邊和顧天成聊著:“程家父子是什么意思?有沒有換個地方安家的打算?”
平民百姓之家,猛然間手握巨款,必定麻煩事不斷。
顧天成說道:“我提議他們遷往牧良鎮,那里咱們的兄弟多,易水縣知縣做事還行,比武全縣這個強。
“他們看起來動心了。不過,這么大的事,怎么也得想想。回去我再給他們說,若是有搬遷的打算,讓他找當地的投遞分號。投遞行幫忙聯絡,可保他們路上的安全。”
回到投遞行,康豪和程氏父子已經整理好行裝,這就打算趕時間返回了。
康豪計劃把程氏父子送回去,他再趕回通州,向通判大人交差。
康豪也知道此事能解決,多虧了顧天成。否則,他最后只能把調查整理好的卷宗交給程氏父子,讓他們隱忍下去,等待機會。
他能做的,最多也就是給程家留些銀子,聊表愧疚之心。
但回通州向通判交差,他在外滯留多日,最后什么也沒做成,只怕就不好看了。
現在則不然,事情圓滿解決,對于這個結果,通判必定是滿意的。
不過,顧天成也給他交代了,程氏的案子,和他調查出來的文家族人的劣跡,有利于誠運在津州開辦投遞行,必要的時候,可以用來威懾津州文家。
康豪卻是不在意,那日,顧天成看見他在酒館犯愁時,可不知道他是為了什么事。
而且幫忙就是幫忙,沒有文家旁支這檔子事兒,誠運一樣可以在津州開投遞行。而他沒有顧天成幫忙,這件事無論如何也是做不成的。
所以說兄弟就是兄弟,嗯,雖然這個兄弟,現在的身份好像不一樣了。
顧天成的身份,很是讓康豪感嘆了一番世事無常。你一直以為的街頭大哥,誰承想,人家有豪族出身的家底。
送走康豪等人,袁冬初、顧天成帶著旺生、有金,還有他們在武全縣結識的幾個靠得住的小伙伴,搭船前往津州。
一路無事,不多日,接近黃昏時,津州碼頭便遙遙在望了。
津州雖不像通州那樣,是幾條河流交匯之地,但靠近京城,也是各種大小船只匯集 遠遠看去,岸邊擠擠挨挨的船只、長短不一的桅桿,在夕陽的余暉下,隨著河水蕩漾,同樣的繁華鼎盛。
顧天成等人搭乘的貨船,在各種船只中穿行,尋找泊位。
袁冬初和顧天成側站在一側的船舷旁,看著津州城方向。
袁冬初想起姜成華和陳子更,對顧天成說道:“之前給京城寫了信,邀請姜、陳兩位公子來津州開酒樓。不知他二人有沒有動心,或者是已經到了津州。”
畢竟京城到津州沒多少距離,打馬快一些的話,一天輕輕松松跑個來回。
顧天成笑道:“動心是一定的,你不是又試了好幾個菜嘛,只看他們什么時候來。若是已經到了,那才熱鬧。根本找不到人,咱找不到他們,他們也找不到咱。”
袁冬初想想,也覺著有趣,不由得笑起來:“看來咱們到了津州,好歹得先租個鋪子,立馬去衙門備案,把投遞行的招牌掛出來才好。”
有了投遞行這個特別的招牌,兩位公子才能找過來。
酒樓什么的,若不知道酒樓叫什么名字,那可真不好找。總不能挨個兒酒樓去問東家是誰吧?怕不是會被人打出來。
說著話,他們搭乘的貨船已經靠岸。
津州是大碼頭,船上的乘客挺多,船老大指派船工在兩處搭了跳板。一處跳板專供乘客下船,另一處則是準備卸貨。
搭乘貨船的雖沒有達官貴人,但也有經商和家有薄財的人。下船也有先后,首先,當然是安排有身份的人。
袁冬初和顧天成一行人穿著普通,無論訂艙房還是一路上的花用,怎么看都是貧寒人家。
還有旺升、有金,以及他們在武全縣結交的小伙伴。有眼力的人,一看便能看出他們是窮小子,甚至是流浪過街頭的窮小子。
而且顧天成和袁冬初對待這些窮小子們,一點兒主家和當家人的派頭都沒有。
即使這樣,走南闖北的船老大,也沒敢把顧天成歸于窮人一類。
他們下船的位置,甚至比幾個商人還要靠前,堂而皇之的帶著七八個剛脫離流浪兒行列的小弟插行,登上了津州碼頭。
說起來,顧天成是混江湖出身的。一路上沒使什么多余的銀子,卻頗受船家優待。待到下得船來,顧天成很客氣的對照應乘客的船工拱手致謝。
船老大都對這位客客氣氣,船工當然不會怠慢,也是客氣的還禮,雙方告辭。
看著熱鬧繁忙的碼頭,顧天成那種和碼頭渾然一體的氣質便油然而生。
碼頭上各種招攬客人的,還有一些混混專門碰瓷、偷竊的,看都沒往他們這一行人看過來。
于是,這一行明顯的外地人,其中還有若干提行李、扛包的小子,居然一路暢通無阻,連個上來搭茬兒的人都沒有。
顧天成領頭,溜著邊兒找了個人少的地方,讓星輝、旺升等人把各自的東西放下。
看著人流熙攘的碼頭,顧天成甚是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