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彩蘭很快就到了。
顧天成和秦向儒聞聲出去時,周彩蘭已經下了馬車,身邊跟著丫鬟半悅和劉嬤嬤。
看見顧天成兩人出來,周彩蘭先叫了聲“相公”。
得到秦向儒微笑回應之后,又向顧天成行禮:“見過大當家。”
顧天成對秦向儒的秀恩愛行為各種羨慕嫉妒恨,但他總算還記得這是自家兄弟,得在周彩蘭面前維護兄弟的面子。
當下也是笑著回應:“嫂子切莫多禮。”
秦向儒走前幾步,看了看懸在頭頂熾熱的太陽,眼中滿是關切,溫言和周彩蘭商量:“這么大的日頭,要不你就別去了。”
這特么……顧天成翻著眼睛轉頭,望向晃眼的夏日天空。
秦向儒這家伙,這就是冬初說的秀恩愛撒狗糧吧?
實在不忍心看啊。
他很可憐自己,替自己不忍心。
秦向儒這個憨貨,夫妻互動也不懂避著點兒他這個可憐的單身漢。
好在周彩蘭比較懂,嗔怪的斜了秦向儒一眼,低聲說道:“我們一起去啊,我好歹在作坊掛了個名,總要去看一看的。
“難得相公今日能抽開空,這么好的機會怎能錯過?”
“對的對的。”秦向儒立即放棄剛才說的話,想法變化之快,簡直一點原則都沒有。
轉頭又對顧天成說道:“顧兄,咱這就走啊?”
顧天成心情復雜的答應一聲,沒想到秦向儒這么個不諳世事的家伙,居然很懂和媳婦相處,看來他還得向這貨學著點兒。
再看一前一后兩輛馬車,周彩蘭這是打算他們夫妻乘一輛,另外那輛就是給自己備的嗎?
誠運還處在發展期,財力緊張。等稍稍緩過來一些,各地都應該備幾匹快馬。省得就像現在,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又沒媳婦可帶,只能獨自一人坐在另一輛馬車里。
挺尷尬的。
從外表上一點看不出顧天成內心轉了好多念頭,只見他依然是那副渾不在意的樣子,大手一揮:“行,景文你先和嫂子上車,我利落的很,會緊跟你們的。”
話說的大氣,心里那個酸楚啊,簡直難以言表。
卻是周彩蘭笑了:“我和半悅、劉嬤嬤乘一輛。相公自然要陪大當家的,我們隨后跟著才對。”
這還差不多。
顧天成感覺舒服了點,秦向儒這家伙還真挺有福氣,看人周家女多善解人意,考慮的多周到。
若不是這樣,秦向儒小兩口你儂我儂的,他一個單身大老爺們跟在一邊,著實尷尬。
這下好了,顧天成把人小兩口分開,丈夫秦向儒陪他坐一輛馬車,敞著車簾,隨著馬蹄聲踢踢踏踏地響聲,兩人一邊看風景吹風、一邊說話。
后面才是人家小媳婦,和丫鬟婆子湊一堆,緊隨其后。
馬車不急不緩的走著,約莫兩刻鐘后,停在一處有著長長圍墻的大院子門口。
顧天成跳下馬車,先往四周看看。
只見不遠處有個村落,土坯草房參差,看起來有幾十戶人家的樣子,和這天下絕大多數村落和農人一樣窮困。
再往遠處便是農田了,研制墨水的作坊竟是建在一個村子旁邊的。
顧天成收回視線,再看這個作坊,院墻雖有修整的痕跡,但依然能看出有些年頭了。
星輝上前敲門。
顧天成問隨后下來的秦向儒:“這院子哪兒哪兒都不挨,莫不是以前就是個作坊?”
“顧兄的眼力就是好,”秦向儒笑著說道,“這原本是一家染坊的,回來籌建墨水作坊時,我們府上的秦管事打聽到這里染坊的東家不做了,便接手下來。”
顧天成看著偌大的作坊,笑嘻嘻問道:“使的是廖家的銀子嗎?”
秦向儒有些心虛:“……嗯,我們回來時,廖家管事帶著銀子的。”
通州的蘸水筆作坊,袁冬初用她那兩只羽毛筆,秦向儒自己則是用幾個試制的金屬筆尖,便談下生意的五成股。
修建蘸水筆作坊、雇傭人手等一應事務,所用本錢都是廖家出的。如此大的花銷,廖家卻只占了蘸水筆生意的五成。
眼前這家墨水作坊,也是他和袁冬初合占五成股,憑的只是袁冬初給出的一些建議。
買這個作坊、購買試制墨水的原料,以及雇傭工匠等所有花銷,都是廖家負擔。
而廖家出錢出力,同樣也只占了墨水的五成股。
秦向儒一直覺得不得理,他們這事做得,就像江湖人士說的,是空手套白狼。
而他自己就更不用說了,在墨水的事情上,他基本上什么貢獻都沒有,就占去袁姑娘的一半生意,和廖家拼出一半股。
掌管生意的主事人,還是他秦家管事。
每每說起這事兒,秦向儒是真的心虛。
他身邊,周彩蘭下車之后一點不猶豫,已經站了過來。
周彩蘭倒是沒秦向儒的感覺,她很從容的就事論事:“幸虧冬初有想法,做了提示。雇來的顏料工匠,最開始便用了五倍子和黃礦石實驗。
“否則,想制出不褪色的墨水,指不定要等到哪年哪月呢。”
關于這個,秦向儒相當贊成,忙忙的點頭做補充:“是啊,如果沒有頭緒就去制作墨水,光是實驗,用上三年五年那都是常事。如此一來,那花銷可就大了。”
顧天成搖桿挺的更直了些,心下得意非常:他家冬初的本事,還用特意說嗎?完全不用。
只要是自家媳婦在意的事,就沒有做不成的!
作坊的小門原本就是虛掩的,聽到有人敲門,看門人探頭觀看。
先一眼看到星輝,剛要把“閑人免進”的話重復一遍,忽地就懶見更遠一些的秦向儒夫婦。
原來是作坊的另一大股東來了,看門人不及上來見禮,連忙回身拔去大門的門閂,把門敞開。
待到秦向儒和顧天成走到門口,看門的老蒼頭才趕得及躬身行禮:“大公子、大奶奶安好。”
老蒼頭躬身的時候,還偷瞄了顧天成一眼,心下頗為詫異:這人看起來更年輕,卻是大公子陪著他,一副馬首是瞻的堅決樣子。這人身份應該更高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