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刷下來、本應失望惱火的學員們,心情居然沒差到哪里,一個個懷著對未來的期待,就那么意氣風發的離開了。
那個叫囂發難的人,這時卻在懊惱自己之前的言行。
當時太過失望,腦子一熱,便有了剛才的沖動之舉。
現在想來,就算投遞行的人真被他問住,難道人家還能向他承認錯誤?難道人家還能把他留下?
退一萬步來講,即使事情鬧大,投遞行無奈之下,把他留下,他以后還能有好果子吃不成?
現在怎么辦?別人還能在心里求個將來,他呢?
唉,只能繼續留在木材行做事,安心給人賣力氣整理木料、裝卸貨物了。
就在他垂頭喪氣的轉身時,一直盯著他的張二柱靠了過來。
張二柱說話挺熱情:“兄弟,我覺得和你很有眼緣,咱們聊聊如何?”
那人扭頭一看,當即就嚇了一頭汗。
這不是剛才目露兇光,曾瞪著他的人嗎?
“你,你想干什么?!”這人色厲內荏的大聲問道,力圖引起他人注意,不至于被人拖到沒人的角落任人宰割。
張二柱大力攬住他的肩膀,一臉善意的掃一眼周圍,笑呵呵說道:“干嘛這么緊張?真就和你聊一聊。”
說著話,他另一只手還指了指門口,“咱去那邊說話,還是就在這兒聊,你選地方。”
“那邊……”那人當即就是一噎,那邊的兩個衙役,正涼颼颼的看著他們呢。
“不,不用,就這吧。”
張二柱笑出了一口白牙:“就說嘛,咱倆是真的投緣,遇事兒能想到一起。”
如果不是沒膽子,被他盯著的那人一定會破口大罵,他幾萬輩子也不會和這種混子青皮想到一起好不?
“要,要說什么?”他問道,一心想著早點說完,他好早些離開。
他是真后悔剛才的沖動了。
張二柱語重心長起來,“我瞧你是個敞亮人,一看就有見識、又仗義,不是雞鳴狗盜之輩……”
“嗯嗯嗯……”這人深以為然的點頭,只兩句話的時間,就忘了張二柱剛才對他的敵意,絲毫不覺的這份夸贊來的太突然。
再看眼前的人,好像也沒了那種青皮閑漢的危險氣息。
只聽張二柱接著說道:“按說你這么明白一個人,怎地剛才會說咱們投遞行不公平?又說什么早就定下人選的話?
“以兄弟你的見識,哪會想不到咱們會公開考卷這事兒,是不?太奇怪了。”
“是啊,怎么會呢?”那人怔了怔,旋即想起來了,“我原本也看好你們投遞行的,只是昨日考完,外面遇到一個看熱鬧的人,問我投遞行是怎么選人的。
“我就……”
他沒覺著哪里不對,就一通巴拉巴拉的講述。
“然后那人就說,事情一定沒那么簡單。沒準兒誠運投遞早就有了,就是要搞個熱鬧,借著下他們這些不相干人的臉,讓投遞行大出風頭。”
這人剛說到這里,旁邊有人驚叫出聲:“我也……”
張二柱兩人一起扭頭,連帶著十幾個圍觀的人,一起看向驚叫之人。
再看插嘴的人,一臉的驚訝,繼續說道:“我我,昨日也有人和我搭茬,說的也是差不多的話。”
張二柱一邊聽,一邊掃過圍過來的這些人。果然看見還有一個人,欲言又止、要躲不躲的樣子,最終卻沒說什么。
這個估計也有類似經歷。
“呵呵,”張二柱放開攬著的年輕人,還拍了拍他的肩膀,“明白了吧?有人見不得咱投遞好,專門攛掇你們惹事,把你們當刀使呢。”
周圍的人紛紛點頭,一臉慶幸,幸虧自己沒跟著起哄,以后還有機會來投遞行當投遞小子。
兩個被人利用的人,先是驚訝,之后驚怒氣憤。
什么王八羔子!
這不是害人嗎?!
若慶州投遞行沒有準備,被他們叫嚷的鬧出事端,人家門口那倆衙役是吃素的嗎?
到時候把他們挑頭鬧事的人送去公堂,那不得挨板子嗎?!
缺德帶冒煙的玩意兒!
關鍵是,吃這么大的虧,卻沒地兒招人去!
“那個,”打岔說話那人期期艾艾的問道,“張掌柜您也聽到了,我是被騙的,下次招人,我還能報名不?”
他剛才跳著腳的質問,生怕事情鬧得不大,全程被誠運的人用白眼對待。
可想而知人家對他的態度,吃虧吃大了啊。
張二柱笑容不變,“只要符合條件,都可以應招報名。”
他是記住這幾個了,他還得告訴孫掌柜幾人,一定記下這幾人。報名時,沒有困難也要創造困難,找理由把這幾個擋在門外。
耳根子這么軟的貨色,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被人再次攛掇起來,誠運不要這樣的人。
這些人哪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他一臉和善,心下大定,一連聲的道謝,才安心離開投遞行。
在民間,很少有商號或作坊,會通過這樣大規模培訓、考試、淘汰人員的。
雖然袁冬初等人做了周全準備,并有突發狀況的應對措施,但大家依然嚴陣以待,全員都在投遞行守著。
等到今日事畢,外面由伙計們上門板關店。后院堂屋,張二柱把他問出的事情,告訴袁冬初等人。
孫掌柜有些詫異:“這是有人針對咱們了啊,要搶投遞行線路,還是直接搶生意?”
說出疑問,孫掌柜便繼續啜茶。忙了一天,喝茶的時間都沒有。
不過,只從臉上神情便可看出,他對這件事是多么的不在意。
有人針對慶州投遞行?
笑話吧?
若說其他地方,甚至在通州做這種事都情有可原。因為通州的桌大官人擺明了不插手投遞行事務,一切全看誠運自己的本事。
但慶州能一樣嗎?
慶州投遞行,卓家二小姐操辦、吳家已經在接洽加盟分號,大太太和世代在府衙做事的曾家主母交好。
誰那么不開眼,想對誠運的慶州投遞行下黑手?
別說打不掉慶州投遞行,就是把投遞行黑的開不下去,又有哪個敢出頭做這個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