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成華和周山等人都是連著好幾天趕路,到通州之后,又馬不停蹄的好一通折騰。
但三人并未如顧林所說去休息,而是又去軍醫帳外聽候消息。
給張春生包扎的兵士說的沒錯,隨軍郎中果然擅長刀傷。不多時,里面便傳出消息,張春生的傷并不傷及性命,只是失血過多,導致身體虛弱。
傷處斷了的肋骨也不是兩根,而是三根,已經對接包扎。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需要細心將養。
藥童拿著郎中開的方子抓了藥,已經在咕嚕咕嚕的熬了。
陳子更追著出來的郎中詢問,得到病人明日可以啟程,但路上不能太顛簸的答案,幾人這才安心。
姜、陳二人帶小廝去休息,周山則留在醫帳陪護張春生。
在三人不知道的夜色中,一封八百里加急密信,被兩道風馳電掣的騎手帶著,悄無聲息的離開軍營,投往向向北的夜幕。
姜成華感覺自己只閉了一下眼,就被一陣尖銳的號角和震天的擂鼓聲吵醒。
他賴在簡陋的軍榻上又瞇了一小會兒,小廝向秋便來喊他起床了。
姜成華和陳子更眼下倒是沒什么事,但周山還得回通州給顧天成復命。
另外,子夜時見到的顧大將軍,也讓周山分外不安。他得及早回去給顧天成報信,讓他提前做個準備。
三人就著軍中的簡陋條件做了梳洗,又在兵士的帶領下,領了份早飯吃過。之后便去找顧林告辭。
大概顧林有吩咐,守門兵士沒有絲毫耽擱,只沖里面喊了一嗓子,便痛快的放他們進去。
軍帳中,顧林正坐在桌前吃早飯,和姜成華幾人的飯食一樣:一大碗粥,幾個大包子,一小碟咸菜。
關鍵是,他穿了一身周正的便服。看那樣子,隨時就打算起身外出了。
顧林面前的一碗粥將要見底,正在大口咀嚼最后一點包子。
聽三人說這就離開,顧林放下筷子,問道:“你們回通州打算去哪兒?”
姜成華三人飛快對視。
周山很謹慎的沒作答。
以姜成華和陳子更的本意,很想立即沖到通州投遞總號,這次一定要好好扒一扒顧天成的底細。
但回答顧林詢問,就不好這么說了。
陳子更答道:“我和成華回外公家。這次到了通州,便直奔投遞行,還沒給家中長輩請安。”
顧林不置可否,轉向周山,問道:“你回誠運投遞?”
周山早有計較,答道:“張捕快因為替誠運追查包裹,這才卷進這件事。如今他身受重傷,我得送他回家,并妥善照應。嗯,我去張捕快家。”
然后,他擔心的事情就發生了。
顧林呼嚕嚕喝下最后一口粥,把碗放下,說道:“已經查實,那個太監就是之前追捕的前朝逆賊,張春生此次算是立了大功。只是,此事機密,還不能公之于眾,對他的獎賞還得等些時日。”
三人靜靜地看著顧林,不知他怎么忽然說起這個。
顧林一邊用布巾擦嘴,一邊繼續說道:“但現下,一定要把他安置好,讓他能好好養傷。”
周山連連點頭,就是這個意思,所以他要去張家啊。
顧林卻和他的意見不一:“所以,就不用你送他了。”
周山一愣,難道大將軍你要親自送他回家?
這就更好了啊。就是不算皇家獎賞,光是顧大將軍這個名頭,張家怕是再也沒人敢惹了。
周山的一顆心還沒放踏實,顧林便轉向姜成華和陳子更,“你二人也是功不可沒,我也上報了。”
姜成華兩人愣了愣,剛天亮好不,這就上報了?啥時候?
“但是,”顧林搞了個轉折,姜、陳二人凝神傾聽,“但是,沒有張春生,也沒有你們這分的機緣。送他回家這事,就交給你二人吧。有你二人的家世顏面,他接下來養傷也能安穩些。”
周山大失所望。
顧林的這個安排當然沒錯,姜、陳二人送張春生回家,并亮出家世身份,張家妥妥的蓬蓽生輝。
就像府衙一眾官員,此事明朗之前,府衙對張春生因傷不能當值,和因何受傷,就不好計較太多。
至于事情明朗之后,在張春生不告知自家上官的情況下,把這么大一份功勞讓給嶺倉大營這事兒,有姜家在前面頂著,知府連表示不滿的機會都不敢有。
姜成華被剝奪了第一時間找顧天成八卦的機會,但考慮到顧林說的有道理,便痛快的答應下來。
只聽顧林轉而對周山說道:“你這就回誠運投遞,正好我也打算問問這件事的始末,有你帶路,我也省了路上的打問。”
要去誠運?!
三人一樣的表情,直勾勾的瞪著顧林,心中升起的念頭也是一樣的:這顧大將軍,怕是要去找顧天成了吧?
被顧林找上門,顧天成一定得露餡啊!
顧林當然不是在征求他們意見,而是在吩咐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回程自然有人動手安排,姜成華、周山幾人百無聊賴的站在顧林身邊,像是看不見眼前忙碌的營中兵士。
看起來,這幾個似乎在狐假虎威。事實上,三人內心惆悵的不行。
不多時,包括顧林和一輛敦實的馬車在內的一行人,從嶺倉大營而出,不疾不徐的直奔通州城。
姜成華和陳子更頗有派頭,身邊各帶了兩個小廝。
而顧林身邊,卻簡單的只跟了一名隨從。
這里面,周山身份算是最低,除了獨個兒一人,連坐下的馬匹都是軍營暫借的。
而他騎術更是一般般,很菜的那種。
尋常百姓,壓根就沒機會騎馬。周山之所以能有很菜的騎術,得益于誠運開辦之后,誠運的骨干人員都找機會練了練,這才能在馬背上坐穩。
就是周山這個沒什么身份、騎術很蹩腳的人,和大齊朝殺神的顧林并駕而行,聊了一路。
按周山體驗,這種聊天當然是被迫的。
對于顧林的詢問,周山怕事后拆穿,一些能查到的事情,他還不敢說太多瞎話。
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把誠運的很多事情和人員安排說了個七七八八。
唉……內心郁悶的不行!
從顧林的詢問上,無論周山還是姜、陳二人,都有隱約感覺到:這次的事情,怕是讓顧林對誠運起了警惕之心。
進了通州,姜成華一行人,和顧林、周山道別。
兩人萬分惋惜的目送顧林三人三騎走遠。
陳子更低聲問姜成華:“顧天成那小子,不會真是顧林子侄什么的吧?”
“你什么腦子?!”姜成華斜著他,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如果是侄兒或者本家,顧天成用得著遮遮掩掩嗎?直接去京城討個身份,不比他在小鎮子碼頭扛活舒服?”
“不是吧?”陳子更呲著牙,不敢相信,“難道還真能是兒子?!”
姜成華遞出一個鬼鬼祟祟的眼神:“停妻再娶!”
陳子更忙點頭:“只能是這個原因!”
“走啊,先把張春生送回家。”姜成華說正事。
“對對對,”陳子更附和,并補充道,“還得替顧天成……不對,是替朝廷留些銀子。”
姜成華贊成道:“嗯,現在的日子,他家還得應付一段時間,銀子得多留一些。也算值了,待事情落實之后,張春生這場富貴是跑不了的。”
陳子更:“嗯,咱們也是好運。沒想到顧天成這小子,也給了咱倆送了一份機緣。”
周山心情忐忑,而且總感覺缺了點什么,直到站在投遞行后院院門前,他才忽然想起,張二柱找來盯梢的那些人人,他和張春生紅口白牙的答應,事成之后每人三十兩銀子。
這銀子是姜成華許下的,可正主現在去送張春生了,這五百多兩銀子的債務,就得誠運接下了。
可是,誠運的銀子,如今也緊張的很啊。
他再看身邊這位,若不是這位地位足夠高,他真想先把人留在門外,自己裝作進去通報。
不過,這只能是個美好的愿望了。
原本虛掩的院門,被周山拍的咚咚響,還扯著嗓門喊了聲“開門”。
隨著里面傳出一聲“咦”,院門拉開,露出星輝的半個身形。
周山搶先說道:“朝廷的大將軍知道不?顧林顧大將軍到了。趕緊讓天成出來迎接貴客。”
這個時候,傳信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直呼大將軍的名諱……為了讓自家兄弟有個準備,周山豁出去讓顧林不滿了。
他說話的同時,眼睛還像抽了筋一樣,瘋狂的使著眼色。
星輝會意,答應一聲,轉身便急步而走。
周山則半擋在門前,點頭哈腰的拖延著時間:“小號實在不堪,里面雜亂的緊。若有不妥之處,還望大將軍海涵。”
顧林臉上牽出一絲冷笑:“走吧,進去看過再說。”
一邊說話一邊邁步,也不管周山還未讓道,一抬腳,差點兒就要把周山踢開。
周山只能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