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水筆制成,之所以會在卓遠圖面前展示,是卓遠圖已詢問的姿態提出的。
卓遠圖從一開始就對蘸水筆很有興趣,而鴻江船廠本就是一個龐大的潛在客戶。所以,當周彩蘭串門時提起,筆尖已經改進幾次,差不多成功了,袁冬初便和秦向儒約定,在鴻江船廠驗看蘸水筆的成色。
展示結果,不單單讓卓遠圖堅定了使用蘸水筆的決心。
而且讓他再一次認識了袁冬初、或者說誠運的能力之強。
多少年來,在文字書寫上,毛筆一直占據著無法撼動的地位。
而袁冬初和秦向儒,改變毛筆穩固的書寫方式,只用了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就拿出足以改變毛筆原本穩固書寫地位的蘸水筆。
通過袁冬初和秦向儒的書寫展示,證明這種書寫工具,極具實用意義。
再看銅制筆尖的制作,著實用不了多少材料。蘸水筆本身就很耐用,而秦向儒還演示了更換筆尖的操作。
袁冬初和秦向儒這生意,做穩了啊。
和鴻江船廠打交道這么長時間,相互已經很信任。演示過的蘸水筆,袁冬初當即便鴻江船廠留下兩支。
卓遠圖當然也很領情,笑著說道:“秦公子的試制已經成功,袁姑娘再和廖大老爺談合作,便是有利的一方了。”
對誠運這幾個年輕人的行動力,他算開眼界了。
難怪袁冬初面對廖清溪時,會那么從容不怕,一點兒沒打算讓步,人家有底氣的。
何東平一邊收起兩支蘸水筆和三個筆尖,一邊贊同的連連點頭。
袁冬初卻是笑道:“廖大老爺財大勢大,定能找到能工巧匠。想來用不了幾日,廖家拿出來蘸水筆,一定有我們比不了的長處。”
卓遠圖微笑,不置可否。
以廖清溪的出身,他對筆墨的要求,就算一再降低,也和講究實際的袁冬初不一樣。
廖清溪掌管廖氏庶務多年,經驗和能力都很出色。
面對袁冬初,他欠缺的,是千年的經濟和工業積累。可以在牽強一點的話,那就還有百年科技和信息迅猛發展,帶來廣見博聞。
廖清溪憑著廖家家財,和他本身的老道,即使沒有袁冬初的詳細提示,動手時間也稍遲幾日,但廖家拿出的蘸水筆試制品,只比秦向儒晚出了一天。
通州之地繁華,相應的,手藝人也比其他地方更多些。廖家在蘸水筆的制作上,便是選了通州手藝最精湛的幾個銅匠。
有袁冬初給的羽毛筆做基礎,幾個銅匠各展本事,做出來的東西賣相著實不俗。至于書寫嘛,那就是仁者見仁了。
他興致勃勃,帶著一切盡在掌握的心情,通知了袁冬初,并把卓遠圖請來廖家做中證,但事情卻大大出乎他的預料。
卓遠圖倒是不爽約,按時按點兒的來了。
只是,當廖清溪顯擺廖家蘸水筆已經制成,還賣關子、并不拿出實物時,卓遠圖卻不怎么有興趣的表情,一點兒不好奇。
廖清溪還不自知,得意洋洋的說道:“我派人通知袁冬初時,那妮子答應的甚是爽快。看起來,他們的蘸水筆也做出來了。”
沒壓力。
袁冬初率先起步的嘛,說不定他們很早就開始籌謀此事,早一步做出來很正常。
只是幾個小家伙而已,秦向儒又不是專業工匠。僅憑他一己之力,難道還能給他們做出花兒來不成?
卓遠圖對廖清溪的話表示贊成,沉穩道:“嗯,他們的確做不出花兒,但他們的蘸水筆用起來很順手。”
廖清溪聞言,就是一呆。
聽卓遠圖的意思,他已經見過、甚至用過袁冬初的蘸水筆?
很順手嗎?
他上下打量卓遠圖幾眼,能讓卓大官人認可的物什……誠運的蘸水筆,除了使用簡便、節省書寫費用,在使用上也能比毛筆流暢自如嗎?
“你怎么知道的?他們給你看過?”廖清溪提出疑問。
卓遠圖回答的誠懇:“嗯,送了我兩支。”
那就是用過了,廖清溪不甘落后:“我也送你兩支。”
讓卓遠圖也試試廖家的筆。
東西是現成的,廖家好幾個工匠一起動手呢。雖然還處于試制期,但蘸水筆的制作數量也秦向儒那一星半點兒能比的的。
小廝當下就捧來一個長條匣子。
打開之后,赫然就是兩支……嗯,姑且算是兩支蘸水筆吧。
之所以用了“姑且”兩個字,是以卓遠圖的見識,廖清溪這種筆,和袁冬初比較之后,一定會被舍棄,再也不會歸于蘸水筆的行列。
不過,這只是基于使用給出的評判。若論外觀,秦向儒弄出的那玩意兒,實在太粗糙、太不好看了。
躺在匣子里的兩支筆,筆尖借鑒了袁冬初那支鵝毛筆的筆管,有些改變,蘸取墨水或者可以多些。
但據卓遠圖的觀察,這兩支筆書寫時的流暢,一定不及袁冬初一方。
除了實用性,廖家蘸水筆在其他方面堪稱完美。
廖家蘸水筆的筆尖也是銅制的,但打磨異常細致,可謂光可鑒人。
筆桿就更不用說了,卓遠圖拿起一支觀看。
先不論筆桿用料,單從用漆和彩繪上,就精雅別致,很有格調。
另一支就不用看了,雞翅木的筆桿,沒有彩繪,卻雕著三葉蘭草,還有一朵似開未開的蘭花,突出的是清凈淡雅。
如此用心之作,卓遠圖都不好吐槽了。
就拿他鴻江船廠來說,他看好的是蘸水筆的實用,弄這么精致沒意義啊。
“怎么樣?”廖清溪得意問道。
“這個,太精致了吧?”卓遠圖說的很委婉。
廖清溪“嗤”的笑一聲,說道:“我這是為了壓一壓那小妮子。咱們正經經營,當然不會如此下辛苦。”
卓遠圖:“……”不精致的話,你就更是拍馬也趕不上小妮子了呢。
廖清溪哪里看不出卓遠圖的神色,當即就不樂意了:“哎,我說,你這是什么表情?”
同時心里有些打鼓,袁冬初的東西難道更好?
不會啊,他找的是通州最好的手藝人,怎會比不上秦向儒一個書呆子?
說話間,下人來報:誠運投遞的袁姑娘來了。
廖清溪倒也不擺架子:“請進來。”
來人是袁冬初、秦向儒和潘再水。袁冬初像往常那樣,身邊帶著陳嬤嬤和婉兒。
作為晚輩,誠運三人規規矩矩的上前行禮。之后便換了地方,在另一間比較正式的房間落座。
另有廖家管事和兩個工匠,坐在廖清溪的下首位置。卓遠圖作為中間人,坐了客位。
除了廖清溪,廖族一方的其他人,全都信心滿滿。
待到秦向儒把他補齊的三支筆和三個筆尖拿出來,和廖家的幾支筆放在一起時,廖家幾人坐的更穩了。
這什么嗎?根本不是一種東西好不?
幾個人不停的向廖清溪投過去眼神:這種商談,完全就是碾壓性的,主導權毋容置疑的掌握在自己一方。
廖清溪頗沒好氣,已經懶得理這些沒見識的貨色了。
都不長眼嗎?
人家敢把那么簡陋的東西拿出來,放在他們這各種韻味、各種精致的幾支筆旁邊,心里一定得有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