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顧天成神情間略有遲疑,便是開口說道“往北嘛,其實問題不太大。把南線貫通之后,過個兩三年站穩了腳,到時當然要往北推進。這不是什么大事。”
顧天成這番話說的挺輕松,袁長河正待細問,卻聽自家院門被人拍響。
接著,便傳來婉兒和來人的對答聲。
都不用看見人,袁長河只聽聲音,便知道來人是誰“是前面巷子里的錢二,大約有事,我瞧瞧去。”
他出去沒幾句話,便被錢二死乞白賴的拉走了,只來得及交代顧家送來的陳嬤嬤,讓她去屋里照應顧天成和袁冬初兩人。
房間里的袁冬初、顧天成面面相覷,待到陳嬤嬤進來,袁冬初問道“怎么回事?我爹怎么這就和人走了?”
招待未過門的女婿很重要的好不好?
陳嬤嬤也是哭笑不得“那人說他來了幾個朋友,非得請親家老爺替他撐場面。”
生拉硬拽的,硬把人給拉走了。看那錢二的神色,哪里是去撐場面,分明是他自己吹牛,需要袁長河給他把場子圓下來。
顧天成兩人隔桌而坐,都生出些怪異的感覺,
這年頭,一對未婚夫妻,居然能在父母不在的情況下,獨處一個房間,太稀罕了。
其實說獨處不太準確,房間里還有一個陳嬤嬤陪著呢。
袁冬初在這個時代的代入感還不是很強,只詫異了一下,便想起顧天成剛才說話的輕松。
之前這家伙可是說了,通州越往北,權貴越多,所以才選擇先向南發展。
這時卻信心滿滿的樣子,有點奇怪啊。
她問顧天成“剛才說起通州往北的河運,你覺得挺輕松?”
“這個……”顧天成好像在斟酌,“有些話,不知有沒有必要提起。”
袁冬初當下就給他做工作了“什么叫有沒有必要?有話當然要說出來。難道在我家說兩句話,還能說出禍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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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同時,袁冬初看顧天成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樣。
在她家說話還得揣著心思,他這是什么意思?!
這眼神把顧天成看的,心虛之下連聲解釋“我只是想有沒有必要,真沒別的事,冬初你千萬別往歪處想。”
說完,便一眼又一眼的掃過陳默默,意思很明顯,就是想清場。
陳嬤嬤哪管這些,眼觀鼻鼻觀心的一旁站著,一副沒看見的樣子。
她被顧家送來服侍袁家姑娘,擔的就是讓袁冬初謹守規矩的責任。
而且人家姑娘的父親也是這樣交代的,剛才臨走還著重叮囑了一番。
她若是被顧天成一個眼神就指使出去,怕是她這差事就不用再做了。
陳嬤嬤這個態度,顧天成還真說不出什么。
人家這樣,絕對是盡職盡責。沒看他家冬初的神色,一點兒讓陳嬤嬤避嫌的意思都沒有嗎?
但顧天成哪里是不努力就默認的主,他端正了身形,鄭重說道“我和袁姑娘說些要緊事,嬤嬤能否回避片刻?”
哪知人家陳嬤嬤壓根不吃他這一套“要不這樣,大爺您有話先給親家老爺說說,讓親家老爺姑娘便可。”
“……”顧天成立即就歇菜了,深感卓府管家目光如炬,選的婆子如此靠得住。
陳嬤嬤的建議絕對是正解,若人家姑娘父母都不能知道的事情,他就絕不應該和袁冬初說。
袁冬初都快憋不住笑了,顧天成接連吃癟的樣子,真的很少見呢。
顧天成悻悻了好一陣子,終是無可奈何,色厲內荏的嚇唬陳嬤嬤“那你就跟這兒聽著!若今日的話泄露出去,你得記得,你那干閨女還在我家呢。”
袁冬初很鄙視的給了他一個白眼,用小姑娘威脅人的事情,他居然也做得出來。
同時,她也很奇怪,難道這貨想通了,要和她痛說家史?
不過這威脅的確管用就是了,陳嬤嬤臉色變了變,終究歸于平靜,屈膝答道“奴婢知道分寸。”
“之前我說過,我們家有些事情……”顧天成看著袁冬初,示意他這就要說了。
袁冬初連忙點頭,非常端正的態度。
若是說他家的事,不知這家伙是否征得了他娘的同意。
顧天成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下意識的便放低了聲音“我還沒和我娘提起,只是,我覺得咱們的河運行做的太大,最終會被人注意,這事兒瞞不住。到那時,大伯拎著棍子追著我打倒是沒什么,他若把你領回家……”
那才糟糕了。
原來沒說啊……袁冬初關注點不在最后兩句,她有點猶豫要不要聽,“如果是無可更改的事情,也不影響你們以后的日子……要不,這事兒就先別說了。”
顧天成苦笑“你和大伯早晚都得知道啊……”
他和他娘如果一直窩在小鎮子里,做個吃了這頓就得盤算下頓的升斗小民,估計就真沒什么了。
但現在,明顯不是這么回事啊。
“那就說吧,我聽著。”袁冬初說道。
事情其實很簡單,挺狗血的一件事。
就像之前姜成華和陳子更追問過的,顧天成的確是大齊朝顧林的兒子。用古代規矩來說,他是顧林貨真價實的嫡長子。
只不過,當時顧母的丈夫還不叫顧林。
二十年前,東郡一個村子,顧耀宗和本家一個兄弟斗氣,互相瞧不上,都嫌棄對方沒出息。
兩人都是年輕氣盛,另有幾個起哄的,卻是聽不慣顧耀宗說話口氣太大,在一旁拱火,真就把顧耀宗說的下不來臺了。
于是,二十歲出頭的顧耀宗不顧父母妻子的阻攔,打包行裝,揚言若混不出個人樣,他就不回來了。
當時顧母進顧家門才一年,顧耀宗離開之后,才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孩子生下了,就是顧天成,但顧耀宗一直杳無音信。
接著便是連年災害,各地烽煙迭起,近十年的戰亂開始了。
東郡是災害的主要發生地,各方勢力也在不斷傾軋這里,顧家村不斷被波及,顧耀宗父母在這段時間里相繼去世。
直到有一天,有人說在齊王那支打著“替天行道的”叛匪中,見到了被封為大將軍顧林,長的極像顧耀宗。
這話一出,整個顧家村的人都噤若寒蟬。
在這幾年的兵荒馬亂中,顧林有著赫赫的兇名,據說殺人不眨眼。這種兇名在顧林打下宛州屠城之后,更是落到了實處。
若是被人知道,殺人如麻的顧林出身東郡這個小村落,怕是顧家村也會被屠村了。
最先離開顧家村的便是顧母。
顧母帶著兒子,一邊在各地輾轉討生活,一邊尋著齊王兵卒的征戰線路而行,希望見見那顧林,看他是不是自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