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此事的,不單單是酒樓談天時才有,街坊鄰里的大媽們一樣熱衷于此。
某家境比較殷實的嬸子,和身邊一個婦人聊天:“這個好,雋州有種夾絲棉布,顏色和花樣都好,又便宜耐穿,我家閨女最是喜歡。我這就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定要買些回來。”
身邊一個婦人詫異道:“買幾尺花布而已,嫂子你的家境好,用不著商量吧?”
先說話的嬸子笑道:“你這就想少了吧?好遠的路,又要給信局代購的郵資,咱買這一次,要算值了才行。自然越多買越合算,我準備給家里每人都買上一身衣裳的布料。過不久就是大年了,多買了也閑不下。”
“果然是這樣啊,”婦人恍然大悟,“嫂子你且等等,我也回去商量一二,和你搭個伴,咱們也好相互分攤些郵資。”
“嗯嗯嗯。”那位嬸子笑盈盈的點頭。
這布料一準兒得買值了,從那么遠的地方買回來好料子,郵資和一來一往的盤纏相比,連盤纏的零頭都不足。
如今,還有人幫忙分攤郵資,多好的事兒啊。
誠運投遞代購的事兒,在通州被議論的如火如荼。
另一邊,誠運投遞另一個合作方的廖清溪,看著一疊開辦信局的計劃書。
當看到涉及到代購這一項時,忍不住嘖舌。
袁冬初構思的代購業務,是妥妥的兩頭通吃啊。
一邊賺著代購委托人的郵資,另一邊,還打算和買賣商家洽談長久生意的代銷傭金。
別家商賈做販運生意,還得自己掏銀子買了貨物,路途迢迢運往目的地。
接下來,或者放在自家店鋪,等人上門來買。或者少賺些差價,以低于零售的價錢再販一次,兜售給別家店鋪。
這其中還存在著風險,若販來的物品看走了眼,沒什么人稀罕,說不得,就得壓著銀子了。
一時賣不出去,或者砸在手里也大有可能。
可誠運投遞做的,只要從異地帶回物品,立即就能轉手換回錢財。
如此保險的販賣生意,不但能賺錢,還不用擔著商籍的低等身份,這是鉆了好大的空子呢。
誠運投遞照著這樣運作下去,好處都讓他們得了。
“此女著實厲害,比不了啊。”廖清溪連連嘆息著,把那疊文書交還給卓遠圖。
看文書之前,他說替廖家投了份賺錢的生意,多多少少還有點不確定,頗有些自我安慰的成分在內。
可現在,這種不確定是一點兒也不用有了。
不能比啊,人家平民之家的孩子,還是個女子,真不知如何養大的?
廖家家大業大,族中又有各種田地、租賃賬目做實物培養。
可結果呢?無論嫡支還是旁支,整個家族也沒培養出一個有本事的兒郎。
廖家這樣的大族,歷經十幾代,能做到守成已經很不容易。
就算家里囤著銀子,想做點什么營生,卻是無從下手。到最后,無非就是開家布莊、綢緞莊,弄個酒樓、買點地。
收入是穩,但也僅僅是穩,供應一個大族花銷之后,略有盈余而已。
廖家好幾代人,已經不敢有更進一步的想法,能守住當下就很好了。
可在他手中,就尋到了這樣的機會,廖家有了更進一步的機會。
“這下安心了吧?”卓遠圖笑呵呵的收回文書,若不是廖清溪是參股人之一,他哪有機會看到這種稀罕東西?
“是啊,真不知易水縣是什么風水,這樣的人出一個就足夠驚人。如今,卻是一下子出來兩個,這讓別家子弟還怎么出頭?”廖清溪說話好似抱怨,其實還是贊譽更多些。
“是啊……”卓遠圖卻是略感惆悵,一個兩個的出奇人物,卻都著落在別家了。
那天廖清溪找來,看似是顧天成手頭有緊,廖家又勢大,不得已才讓出一成股。
可事后再想,顧天成這一步走的,卻是對誠運投遞和誠運南北大有好處。
鴻江船廠財力是有的,多少也有些聲望。但若真遇到朝中權貴,他一樣得看人眼色行事。
但廖家就不一樣了,人家不但有百年聲望的書香大族,在歷代朝中都有根基。
雖然廖清溪想明白之后,除了在總號安插了兩個賬房,再不參與信局經營。
但他在信局的一成股卻很有分量。一旦誠運投遞在經營過程中遇到阻礙、或者惡意打壓,廖家出來問上一句,任誰也得掂量一二。
沒準兒顧天成一早就想到了這些,就像他比他們兩人更早想到,廖家雖然勢大,卻不能過多參與信局事務。
所以他絲毫不怕,這個財大勢大的家族參與進來之后,信局會有反客為主的事情發生。
這小子,雖出身民間底層,不但有河運的經營策略和至高的心氣兒。更不簡單的是,他連朝廷政局都有所了解。
這種人,想不成事都難。
兩個大佬各種思緒萬千,卻有著同一個共識,那就是一定要看好這兩個苗子。
天下錢財就那么多,誰賺不是賺?
讓他門兩家有投入、并且有著良好關系的誠運投遞賺了,比別的不相干的人家賺了好。
顧天成一行人撐著一條船來的通州,回程卻是三條,同樣是滿載了貨物。
這次給他們送行的人不少,除了卓家和廖家派來的管事,還有留守通州的潘再水和劉三虎等幾個人。
別人還好,留在通州做事,是之前在牧良鎮出發之前就說好了的。
但劉三虎不一樣,他看著三條船走遠,臉上心里都是遺憾:“白瞎老子在翼陽碼頭打那一架,現在有機會了,想撈個本兒回來都不成。明明能踩他們的臉,卻沒咱的份兒,唉……”
末了只能一聲長嘆。
袁冬初這邊,碼頭紛亂,卓靜蘭和許氏自是不好過來。
所以,卓家女眷前一天就設宴給她踐行了。
席間還有廖家那個引來廖家一成參股的廖君怡,也來湊了番熱鬧。看性子,倒也爽利,相處還算不錯。
倒是之前卓靜蘭說過的、福安樓的宴席,這次時間太緊,只能約了下次來時,一定去試試。
誠運的三條船雖只是中型,但同時行駛在河面上,終于是有了點正經河運行的意思。
他們來時帶的人頗多,不但做好在通州開辦投遞總號,讓潘再水和劉三虎等人留下經營的打算。
同樣也做了分期付款買船、以及勸說鴻江船廠在信局投入一條船的準備。回程時,船工稍顯緊張,卻也能滿足行船需要。
所以,回程時,除了雇來的船老大,三條船上依然都是自家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