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成這話一出口,著實讓在場兩人吃了一驚。
廖清溪來到鴻江船廠,算是事發突然。他和卓遠圖都是琢磨眼前事情,并未多想其它。如今被年輕后輩當頭棒喝,才豁然發現,他們忽略了如此重要的背景。
“那就一成?”廖清溪那個沮喪、那個后悔啊,真想拂袖而去。
就顧天成那小破船,手下那幾個小混混。他巴巴的跑來,廢了好多口舌,討來一成股!
丟不丟人啊?!
被他老爹知道,會不會被罵的狗血淋頭?
他今天來,就是丟廖家人的!
可事已至此,他若真甩袖子離開,就更丟人了。
好在這是卓遠圖看重的生意,若經營信局沒有很大的前景,以鴻江船廠在大齊朝的地位,卓遠圖根本犯不著參這三成股。
一股就一股吧,廖清溪安慰自己,不是他沒本事拿到信局,而是他廖家不能參與太多。
這么想,瞬間順氣了不少。
“你這一成股估值多少?”廖清溪心安理得的退了一步。
顧天成遲疑著答道:“這個……我們還沒開始算。”
“沒開始算?!”廖清溪驚訝,難以置信的看向卓遠圖。
以卓遠圖的老道和嚴謹,和人搭伙做生意,他居然不算清雙方投入,就認了自己的三成股?
顧天成卻是沖著一旁侍立的小廝招招手:“麻煩小哥,給我拿些紙筆來,我先給廖大老爺大概算算。”
大家伙兒又是一番目瞪口呆,就沒見過談參股、談銀子這么隨意的。
卓遠圖揮手:“替顧公子取來。”
面上一本正經,心下卻還是看好戲的態度。
顧天成和袁冬初給人算賬,那是開玩笑的嗎?
他和他的大管事,已經分別被算了一次。算得兩人那叫一個窩心,還得上趕著和人家合作。
現在就看顧天成會怎么算廖清溪了。
顧天成一點兒沒讓他失望,刷刷點點不多會兒功夫,就給廖清溪算出一個讓大家瞠目結舌的價錢。
顧天成把一張謄寫好的紙,放在廖清溪身旁的桌案上,還很耐心的給他講解著:“大老爺您瞧,我們誠運南北這邊的投入不好計算。我給您按卓大官人三成股做基數,來推算一成股需要多少銀子……”
需要銀子?把握到這幾個字,卓遠圖立即明白:顧天成磨磨唧唧這半天,原來是找廖清溪套銀子來了。
這幾天,顧天成和潘再水不斷的找房子、看店面。
放棄大的、看小的,放棄好位置的、卻選位置差的……他知道,顧天成怕是手頭沒幾個銀子了。
可他又想控制誠運南北在信局中的七成股,不得已才如此精打細算。
可巧了,就有人主動送上門來,還是個極有背景的大人物、大家族。
讓出一成股,套來購置信局總號的銀子,不但背靠廖相爺家族這棵大樹,還能牢牢掌握信局的主動……這小子,賊精啊!
顧天成還在給廖清溪那兒算賬呢:
首先,把卓遠圖投進去的一條沙船,折了三百兩銀子。
廖清溪插話,問道:“鴻江船廠投入信局一條船?我怎么不知道?”
卓遠圖一副盡在不言中的神態,只得由顧天成出面解釋:“前次我們往返通州,誠運投遞包裹物品,都是付船資運輸的。所以,鴻江船廠權衡收益之后,決定投入一條船,專門用來運輸投遞物品。”
“你接著說。”廖清溪感覺自己掉溝里了。
接著,就是大家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內容,連卓遠圖自己都不知道。
“卓大官人用鴻江船廠的老字號信譽,在誠運投遞業務中做擔保,其價值巨大。按最低價估算,值六百兩銀子。”顧天成大言不慚,這是他家冬初整出來的名目,一準兒不差。
這也能算銀子?!
房間里幾個人面面相覷。
最先回過味的是卓遠圖。
原本他還處于無語中呢,一聽按最低價估算鴻江船廠的信譽擔保,立即就提出疑義:“天成啊,你這就不對了,咱兩家好歹也是最先合作的,相互信賴。如今你給廖大老爺估算股金,卻是把鴻江船廠的價值壓到最低,這是什么意思?”
“這個……”顧天成也是愣了一瞬,小子我也就是這么一說,為了多套點銀子而已,大官人您要不要這么認真啊?
但卓大官人的場不能不捧,只得訕笑道:“那……我就按正常估?”
卓遠圖點頭:“對,公事公辦,只能按正常估價。”
顧天成面色嚴肅起來,對廖清溪說道:“鴻江船廠老字號信譽的正常估價,怎么也值一千兩,剛才是我想差了。實在抱歉。”
這兩人一唱一和,每成股就提高了一百多兩銀子,廖清溪瞪著他倆:“你們怎么不去搶?!”
卓遠圖挺委屈:“廖大老爺您這就不對了,我鴻江船廠百年字號,分廠四座,下設作坊若干。如此有信譽、有實力的字號出面擔保,難道不值一千兩銀子?怕是這也低估了,只是我和天成投緣,另一半算饋贈了。”
好嘛,這才算一半?!廖清溪額頭冒汗。
顧天成一本正經的說道,“廖大老爺,我給您打個比方吧。就比方說兩個布莊,分別新字號、老字號,即使店面和存貨量相同,兩家若估值,估價絕不一樣。信局也一樣,有鴻江船廠做信譽招牌,一千兩銀子,絕對沒有高估。”
卓遠圖頂著廖清溪的視線,正襟危坐著,內心卻不住的感嘆顧天成的巧舌如簧。
枉他在商界和手工行摸爬滾打這些年,居然不如一個年輕人能抓住實質。
之前他怎么就沒想到,光是用一用鴻江船廠的名頭,就能值好些銀子呢?結果和袁冬初商談信局時,讓何東平白白落了下風。
一百兩銀子而已,廖清溪咬著牙擺手:“行行行,你接著說。”姓顧的小子你就只管往多里說,我看你最后怎么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