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么說的,但卓遠圖當然不會束手無策。
昨天他已交代管家,把方壽寧母女居住院子的下人換了。
更換的下人并非卓府的,而是他從卓家族長處調來。
以方壽寧的會看眼色,這些不聽命于方大太太的下人,足夠讓她收斂言行。
而且,發生了昨日那檔子事兒,卓遠圖也不能再忽視方壽寧的小心思了。
以后她再來客居,服侍的下人都會另行安排。住著不舒服、不能隨意,大約就不會來這么勤、不會住著不走了。
事實上,方壽寧的確是個很懂審時度勢的人。若她為人處事真沒深淺,也沒可能在卓家常來常往,獲得數不盡的好處。
只是,這一次事發突然,她又著實太過惦記卓家次子的親事,一時著急,沒把握住分寸而已。
已經碰了壁,她沒等看到卓家給她更換的下人,便做了另外的布置。
在她看來,卓遠圖一向以鴻江船廠為重,他如此重視袁冬初,沒準兒真有別的意思。
還有那對瑪瑙鐲,不但瑪瑙的品質好,做工更是頂級,哪能白白讓人拿走?
一定得有所動作才行,勢必要讓那姓袁的窮丫頭沒臉,再沒可能登卓家的門。
她和女兒做不到這樣,卓家三小姐卓靜萱也不行,但通州還有被卓家家世更好更高的人家族啊。
其實,袁冬初這邊,遠沒有她自己表現出來的那么大度。
那對鐲子她沒想要,只不過堅持推拒有點小家子氣,結果就被人當成打秋風的了。
可那時的情況,若她把東西留下、甩袖子走人,卻也太不給卓家面子,以后還怎么和卓遠圖見面?
因為這種事被人打臉,她也窩火著呢。
原本就已下定決心,卓家如果管不好家里親戚,她有了理由,還真就不伺候了。
退一步,有個姿態便好。一退再退,她就真會被人看成軟骨頭了。
男女大防什么的,袁冬初自認,以她船工女兒的身份,根本沒必要、也沒資格講究,她寧肯去鴻江船廠,把事情指點給船廠管事去做。
袁冬初雖然表現的若無其事,也是按部就班、很正常的在做事,很心平氣和的指點許氏和卓靜蘭完成計劃書,但內心已經做好了迎接戰斗的準備。
果然,她們手頭事情并沒有安安靜靜的繼續下去,打擾的人來了。
只不過,來人并不是壽寧姨母和清瑤表小姐,而是躍躍欲試的三小姐卓靜萱。
三小姐能躍躍欲試,當然不是憑她自己的身份,而是和她一起來的、一個鳳目柳眉的女孩子。
袁冬初聽到動靜,從桌案抬頭時,是略探了探頭,越過走在前面的方大太太,才看到緊隨其后的貴女和若干丫鬟仆婦。
不是卓家那位姨母?袁冬初詫異了一下。昨日那位沒刷出存在感的三小姐,難道回去痛定思痛,找了個了不得的幫手?
因為幫手太過強大,方大太太也沒法阻攔,所以只能跟過來,給她這個身份低微的民間女子撐個腰?
方大太太是當家主母,自然也是丫鬟婆子簇擁著。
卓靜萱兩人還在身后,方大太太對上袁冬初看過來的目光時,沖著她歉意的笑了笑。歉意中還帶著些許安撫,大約是想告訴袁冬初,不必擔心。
當下,許氏、卓靜蘭和袁冬初都放下手中事務,三人起身迎接。
那柳眉鳳眼的女子,的確如袁冬初所猜,是卓靜萱請來的,而且身份不一般。
能隨意進出卓府,穿戴自不必說,無論衣著還是首飾,都顯示著大富大貴之家的華貴和不凡。
論氣場,這姑娘看起來十四五歲的樣子,即使不言不語,也能顯出飛揚的氣質。
“徐大奶奶、靜蘭,我來看你們了。”那姑娘像卓家自家人一樣,甚至都沒用見禮,就不見外的聊上了。
“原來是君怡來了。”許氏招呼道。
“你怎么突然就跑來了?也沒提前送個帖子過來,我們也好有個準備。”卓靜蘭迎上去,招呼的有些勉強。
“我們姐妹這么熟了,要什么帖子?這不和自己家一樣嗎?”叫君怡的姑娘還是那般不把自己當外人,真像在自家一樣,繞著她們剛才做事的書案轉了一圈,然后停在袁冬初面前。
“聽說你們在寫文書,這位就是和你們一起寫文書的姑娘?”君怡問道。
為了這事兒嗎?袁冬初沒讓卓家幾位為難,點頭道:“是啊,大奶奶和二小姐感興趣,便讓我過來試一試。”
君怡在袁冬初面前來回踱了幾步,打量一番才停下,說道:“我聽說,寫文書這事兒,是大奶奶和靜蘭給你打下手的。”
卓靜蘭抬頭瞪了卓靜萱一眼,外人都知道的這么清楚,一定是她給人說的!
方大奶奶站在袁冬初身邊,沒等她回話,便介紹道:“袁姑娘,這位是通州廖府的君怡小姐。”
“君怡小姐好。”袁冬初淺淺行了一禮,她一個外地人,并不知廖家在通州是什么地位。
方大太太大概怕她怠慢了重要人物,繼續介紹:“廖家是咱們中原大族,君怡的祖父如今在朝廷閣部任職。”
閣部?!袁冬初呆了呆,這位姑娘的祖父,一大把年紀了,而且能從方大太太口中說出在閣部任職,就不可能是閣部打下手的官員。
正經任職閣部,不用說,一定是閣老,也就是相爺的存在了。
明白了這些,袁冬初內心的斗志,立即就熄了大半。
瞬間也就明白了,為什么昨天已經發生了不速之客的不愉快,卓家三小姐也是完全沒有戰斗力,可她今天不打招呼就又來了。
方大太太陪著過來,大約也是無奈之舉。閣老的孫女一定要來卓靜蘭院子,她怕是攔不住。
于是就只能跟來,必要的時候,以長輩的身份救個場什么的。
“哦,閣部任職啊,一定很厲害。”袁冬初裝作不知道閣部是個什么職位,省的拿不準如何對待如此重要人物的孫女。
太過奉承肯定不行,但明知人家是相爺的孫女,卻敢怠慢,估計也夠嗆。還不如先裝傻看看卓家的反應,再決定以什么態度應對。
方大夫人和許氏猶豫著,要怎樣給袁冬初普及一下閣部是怎樣要害一個部門,在閣部任職的廖相爺又是一個如何了不得的重要人物。
卓靜萱見袁冬初沒被嚇到,忍不住問道:“你知不知道閣部是什么地方?”
袁冬初傻白甜:“知道啊,當然是官府的衙門,所以才說廖姑娘厲害。”
“……”卓靜萱無語,這是個什么回答?怪不得大家都說,和身份不對等的人說話費勁呢。足夠嚇住好些人的滔天權勢,說給這人聽,竟是沒起什么大作用。
若是別人,被這樣的權貴家族嚇到,定然是知道什么立即就全部奉上了。可這袁冬初不知道輕重,而她在大伯母和二姐的面前,也著實不敢嚇唬這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