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稟報丫頭的話音落下,一個三十幾歲衣著華麗、樣貌美麗的婦人、帶著兩個女孩子走進房間。
“聽說大姐這里來了客人,我們也過來湊個趣。”美婦還未站定,便開口笑道,順便的,眼神已經轉到袁冬初這邊。
她身后跟著的兩個女孩子,一個和卓靜蘭年紀相仿,另一個看起來小上一兩歲的樣子,都是衣飾講究,花樣容貌。
兩人先給方大太太行禮,之后又和許氏、卓靜蘭見過,說笑幾句,一起坐在卓靜蘭下首,看著很是熟稔。
方大太太沒打算引薦她們認識袁冬初,待到美婦坐定,便對許氏說道:“不是有事要忙嗎?我和你們姨母、兩個妹妹說話,你和靜蘭陪袁姑娘去忙吧。”
許氏應了一聲,剛打算把小錦兒交給乳母,那位被稱作姨母的美婦眼神轉過,便眼尖的看到袁冬初手上的瑪瑙鐲,立即出聲:“這是哪位故交親戚家的姑娘?竟如此得大姐喜歡,這兩只鐲子,孩子們都喜歡的緊,大姐卻是給了這位姑娘。”
袁冬初低眉斂目,沒任何表示。
聽稱呼,這美婦應該是方大太太的妹妹,當著姐姐的面,對姐姐的客人如此無禮,卻是有失體統了。
只不過,人家是至親,禮數如何,她一個外人是沒立場質疑的。
只是這手鐲戴的,卻著實別扭了。
那位被稱作表小姐的,見袁冬初毫無反應,小聲咕噥道:“臉皮真厚,都被人這樣說了,還拿著人家東西不撒手。看那身衣裳穿的,也不看自己配不配的上。”
她嘟噥的聲音不高,但袁冬初卻聽了個清清楚楚。
不但袁冬初聽到了,卓靜蘭也聽了個大概,當下就變色質問:“清瑤,你說什么?!”
被叫做清瑤的表小姐大概沒想到,卓靜蘭會為了個衣著寒磣的外人這樣對她。
先是怔了怔,隨即不甘愿的撇了撇嘴,說道:“我沒說錯啊,看她那身衣服,怎配得起那對手鐲?一看就是來打秋風的嘛。拿些吃的穿的回去卻也罷了,哄了如此精美的鐲子,她沒有與之匹配的身份,最終也得變賣了。我只是可惜這鐲子的精致,沒別的意思。”
美婦應該是清瑤的母親,這位除了沒呵斥自己女兒的無禮,反而附和道:“是啊,大姐。”
說著,還很刻意的上下打量一番袁冬初,才繼續說道:“她這樣的身份,接濟些米面,再收拾些孩子們不穿的衣裳,怕是更實用些。”
方大太太臉上怒容和尷尬之色交替閃過,最終還是壓下情緒,低垂著眼瞼,淡淡說道:“這位姑娘是老爺請來的貴客,不是能讓人隨意說道的。若你們來就是為了說這個,還是慎言為好。”
大約感覺到房間里氣氛的變化,許氏懷里的小錦兒抽噎一聲,“哇”的哭了出來。
許氏連忙抱著安撫,面對婆母的妹妹,卻有些無可奈何。
美婦大概也沒想到,方大太太居然會給她臉色看,當下面色也不好看,譏笑道:“原來是姐夫請來的,果然人不可貌相,原來是我們看走眼了。姐姐也是,不早些告知,讓我們唐突了貴人!”
給方大太太看了臉色還不解氣,再轉向袁冬初,上上下下又是一番打量,拿腔拿調的問道:“不知姑娘哪里人士?看起來不像久居通州。能得卓家家主如此看重,想來姑娘的家世很不尋常吧?”
她就不信了,讓自家女兒穿戴如此寒磣,能是什么了不得的家事!
袁冬初被她這樣打量著,卻沒表現出丁點兒的不自在,“讓這位太太失望了,小女沒什么家世,只是在河道上跑船而已。”
“跑……跑船的?”美婦以及和她同來的三小姐、表小姐俱是大驚,齊齊望向袁冬初,再一次上下打量。
袁冬初一無所覺,慢條斯理把手腕上的鐲子褪下來,交給身后的劉嬸。
劉嬸超級識眼色,很慎重的接過,往自己手上捧著的包裹中塞了又塞,直到感覺安全了,才重新恢復之前拘謹木訥的神態。
這一番動作,看在美婦眼中,更是粗俗不堪,令人鄙夷,譏諷道:“姐姐如今富貴,這是瞧不上我們母女了!為了一個跑船的賤民,居然如此呵斥我們母女。”
“壽寧,不要這么說話。”方大太太面色隱忍。
卓靜蘭都要氣笑了:“姨母,袁姑娘是我們請來的客人。姨母和表妹如此失禮,又把我娘放在什么地位了?”
“好了!”方大太太喝止了女兒。已經夠丟人了,還要在丈夫看好的年輕人面前爭吵家務對錯,豈不是更讓客人難堪?
她對袁冬初歉意道:“本是我們請袁姑娘過來指點靜蘭的,卻是讓姑娘受了委屈,是我們待客不周。”
那位表姑娘清瑤卻是眸光閃了一下,自語道:“指點?”狐疑的目光反復看著袁冬初。
袁冬初也是有受夠了,好好的事居然弄出這些烏七八糟。這母女兩人分明才像是打秋風的好不好,而且還是那種天長日久,打秋風打得理所應當的那種。
“要不,”袁冬初出聲了,“今天先就這樣?文書的事,我們換個時間再談。”
“姑娘是姓袁嗎?袁姑娘竟然是來寫文書的?”清瑤又把握到了關鍵。
卓靜蘭卻是沒搭理清瑤,跟著袁冬初站起:“不用,我們這就去吧。不是著急嗎?沒得因為這種事耽誤工夫的。”
許氏還抱著小錦兒,但也跟著起身了。
那幾位有點傻眼,尤其美婦,還特別盯了兩眼抱著包裹的劉嬸,努力轉開話題:“你們要寫文書嗎?是不是生意上的事,不方便我和清瑤知道?那三小姐呢?三小姐也是卓家的嫡親姐妹,讀書甚好,讓三小姐去幫忙可好?”
那位沒怎么說話的三小姐聽到這話,眼里閃出些期待。
“不用了,袁姑娘的身份,怕是配不上三妹妹。也只有我和嫂嫂才好幫忙打個下手,就不委屈三妹妹了。”卓靜蘭不容分說,拉著袁冬初決然而去。
現在的她,也不管她們是不是初次相識,是不是很熟悉了,自顧拉著袁鐘初的手,快步如風轉出方大太太的院子,一溜煙兒的走了。
能緊跟兩人的,只有卓靜蘭的兩個丫鬟,還有健步如飛的劉嬸。
連跟著起身的許氏,也只能哭笑不得看著兩人的背影遠去。